这位长辈的存在感不是很强烈,但若是细细梳理回忆,总能掠见身影。
每次喝酒喝到很晚,去催促汝成回家的人。
总是默默去付了账的人。
总是温和地看着他们的人…
他那时候甚至不知道邓叔的全名,只是和汝成一起这么叫着
是汝成的管家,也是汝成的家人。
当然后来他也知道,邓叔其实是一个高手。是号称“一指断江”的邓岳,是带着汝成,逃脱了秦国镇狱司追的强者。
而彼时那样一位强者,给予那些少年的耐心,多么可贵。
枫林城里的那一段日子,谁能够忘记呢?
汝成说邓叔后来在草原做了一个五马客,每天赶着几匹马,驮着货物,四处售卖,游戏人间,
对于颠沛半生的人来说,那真是理想的生活。
他倒也没有想过打扰。
只是想着哪天与汝成再见的时候,大家一起聚一聚。这一次过来草原,汝成进了厄耳德弥修行,他也只能遗能作罢。
没有想过会是在今天,是在这种情况下,与邓叔再见。
不对
“邓叔”从浓雾中走出来,那漠然无情的眼眸,正与姜望对上,倏然便是一抬指。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边荒的空间被洞穿了,发出这样激烈的爆响,
起初只是一缕指风,终末已经跨越山河。
它有一种势无可匹的姿态,不能够被任何力量所阻止,
是命,是劫是一种击破,一种洞彻。
赵汝成曾经在观河台上展现过的九劫洞仙指!
彼刻的赵汝成,只是修到第七劫,已经惊艳四方。此绝世指法,第八劫在外楼,第九劫须神临。此时“邓岳”所发,正是完全形态的九劫之指。
所谓“一指断江”,当年断的可是清水!
姜望的眸光,一瞬间转为赤金之色。补完了干阳之睡的外楼篇,又开始了《自见仙典》的修行后,干阳赤瞳的力量与日俱增。
即便是在这备受压制的边荒之地,也极大幅度地增加了洞察
这个人不是邓叔。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虽然气息完全相同,虽然也有神临层次的力量
可他分明认不出自己来。
那眼眸太淡漠,其间也看不到神采。
但如果不是邓叔,又为什么会九劫洞仙指?
心念急转间,姜望左手五指一翻,凭空按出一团幽光来,已现祸斗印
山海典神印绝对是现世最强的印法之一,当它推演到尽头,说震古烁今也不为过
姜望的祸斗印和毕方印,哪怕缺失总典,甚至只是现有的八百七十一种印法之在他晋升神临、洞彻其间奥义后,也完全可以作为神临层次的常规力量
但面对邓岳的九劫洞仙指,只是神临层次的常规力量,显然并不足够
幽光瞬间被点爆,流逸在空中。
那无色无形却有质的指劲一往无前,直奔姜望之天灵。却在一缕赤红色的、如豆的火焰前悬停。
不,并非息停。
而是截止,是冲撞,是对抗。
九劫洞仙指劲被这样一粒微小如豆的火焰所截住了。
“邓岳”冷漠抬步,更往前来。
体内狂暴如怒海的力量呼啸着。
噼啪!
恐怖的洞仙劲猛然爆发,指劲并不显于视野,但周遭空间都有黑色的裂隙隐现,只见那如豆的火焰也在一瞬间被压下去——
但又抬将起来,将熄而复烈!
乍看来,便只是轻轻摇曳了一次。
它如此微弱地燃烧着,却那么磅礴宏大,生机盎然。
燃烧的不仅仅是火,不仅仅是神通,还有浩瀚如海的灵识之力。
灵识干涉现世,在此构建了如同神明的规则!
如豆的火焰就这么无声扩开,将“邓岳”和姜望本人,全都覆盖在其中
天似穹庐,地如薄岳,浮红成气。自分清浊。化生一个鲜艳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烈焰孕生自由之意志,美丽的焰花一朵朵绽开。
边荒那无所不在的“干涸”,在此间也被焚灭了。
即使是在边荒的压制之下,这个世界依然保有十丈方圆的规模
火焰在此间极致热烈,如有生命灿烂鲜活,
这是姜望的灵域。
凭借着雄浑的神魂力量,在伐夏战场上初成神临,即已构建灵域。而后在持之以恒的修行中,在稷下学宫里的孜孜以求中,在对世界本质的进一步认知里合火界之术入灵域,形成了真正的具有如神般威严的领域,亦是他现今最强的底牌之一,可以名之为“火域”
九劫洞仙指劲可以轻易地洞穿空间,洞穿祸斗印的收容极限,却在姜望的灵域之前,难于寸进,
因为此域另有规则,“邓岳”已不能“洞”之。
九劫洞仙指最强的地方,就在于以神临修为“洞”仙,甚至可以算是对真人力量的一种窥伺和触碰
如果是真正的邓岳,自然能够迅速调整,重新洞穿火域规则。那位截断渭水的强者,以巅峰九劫洞仙指来袭,不说顷刻击破火域,至少也不会如此刻这般徒劳无力,被轻易消解。
现在的这个“邓岳”,拥有邓岳的力量,却并不足够匹配这力量。
姜望在这样的时候,骤然掀开他最强的底牌之一,以火域临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种程度的“邓岳”。九劫洞仙指虽强,还不至于叫他如此不给自己留有余地。
他在这火域之中,审慎地与“邓岳”保持了距离,余光却看向另一边——
啪嗒,啪嗒。
从浓雾之中,又走出一个身影。
此人面目阴冷,身披一件质感如铁的黑袍,袍角还坠着两根黑色的箭头。随着他的缓步前进,在黑袍的背面,有一座黑狱的图案缓缓浮现。
玄狱垂箭袍,大秦镇狱司!
且此人是真个催动了镇狱司秘法,不然玄狱垂箭袍的玄狱不会显现
保护赵汝成逃亡的邓岳,和追缉赵汝成多年的大秦镇狱司司狱长联手,且是在魔族横行的边荒,围杀他大齐武安侯姜望这场景实在诡异,却切实地发生了,
怎么可能呢?
除非这位邓岳不是邓岳,这位泰国司狱长不是秦国司狱长,
那他们是谁?
真正的邓岳在哪里?
真正秦国镇狱司司狱长呢?
姜望满心疑惑,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疑惑,
因为随着这位不知姓名的“司狱长”加入战场,他的攻击也已经同步展开
当他的形象变得具体,走进了姜望的视野中,夜晚便随之来临。
灰蒙蒙的天穹被黑色夜幕所遮盖,那浓雾亦在夜色中翻涌。举目已然难见五指,风沙之声渐已停息天地分阴阳,气之一体有清浊。
夜晚有一种沉寂的力量,绝不张扬,但无从抗拒,使世间万物休而眠之。
包括这里的雾,这里的风与沙。
这种力量更在向姜望的火域蔓延,黑暗中有恶兽的喘息在迫近。
十丈方圆的火域,成了这个夜晚唯一的光亮,像是茫茫荒漠里,唯一的一顶屋帐。用它那倔强的烛光,呼唤归家的旅人。
然而即便是在这火域之中,也未能有片刻宁静。驾驭九劫洞仙指的“邓岳”,与姜望在火域中激烈交战。囊衣与青衫共舞,指劲与剑气齐飞
茫茫边荒,一望无际。
暗鑫沉沉,不见东西。
在距离生死线两千六百里的此处,本来并不特殊的此处…方圆数百里之内,阴魔退散,猎魔人绝迹。浓雾深掩,注定要埋藏一些故事。
夜晚像是一个巨大的罩子,倒扣住此方天地。
火域像是一只小碗,碗中蟋蟀互斗。
在更宏大的视野里,或许神而明之的强者争杀,也不过是蟋蟀搏命般的微小涟漪。
但蟋蟀之斗,勇烈难道不可见?
便在此刻,姜望在纵剑与“邓岳”相抗的同时,左手倒翻,五指竖起只是一错,金青黑红黄五色光团亮起来悬于指尖。而在掌心的位置,跃出一团白色的光!
那恍惚是一枚弯月,忽而又是一只雪狐。
皮毛白净美丽,眸子魅惑如水。
它一下子跃上高天,超出火域之外,虚悬穹顶,仰天而啸
无尽的、雪白的月光,就那么倾泻下来,一时如瀑,把这个夜晚照亮
苍龙七变之心月狐!
月上中天,夜之主掌。
火域之外聚集的蛇虫鼠蚁,一时间全部显现了行迹
那个面目阴冷的司狱长,也再一次出现在视野中。
姜望一边剑斗“邓岳”,一边眸光巡行。
赤金色的眸光所照之处,那水桶粗的黑蛇、飞行极快的黑虫、大如石磁的黑鼠、口器锋利的黑蚁……全都被赤红的火焰点燃!
像是长夜之中,一支支火炬亮起。
三昧真火点燃了所有,也包括那位不知姓名的司狱长。烈焰熊熊,在那件玄狱垂箭袍上放肆地燃烧。他整个人陷在烈焰中,仍然不见表情,只是抬起他的手,遥遥按向天穹、
那在烈焰中霜白乌冷的手掌。五指间有冰霜如蹼连接。
而天空那只散发无限月光、驱逐长夜力量的美丽狐狸,一瞬间皮毛已结霜。
那灵动魅惑的眼睛,就此凝固。
心月狐被冻住了!
这位大秦司狱长身外的火,也始终不能烧透玄狱垂箭袍,无法真正触及他的肉身。甚至于……正一点一点的黯灭。
这个人姓公羊吗?姜望心里这样想着,返身一剑,已经将邓岳斩开。
而后人随剑进,铺开了剑术狂潮!
不管这个“邓岳”是真是假,在摸清底细之前,他不想真个杀死其人,以免生出遗憾。所以才在自己掌控的灵域里,还与之纠缠了这么久。
今时今日他已剑术通神,诸般人道剑式,皆已化入横竖之间。
这一下狂攻进逼,已经将这个不能真正掌控力量的“邓岳”斩得七歪八斜。反手按出龙虎,虚空钻来锁链,火域骤生压制,将“邓岳”囚在原处。
在那焰光过隙的瞬间,姜望忽地回身。
剑光如月而高升!
那高空虚悬的心月狐,已经碎成冰粒飞落、那对抗长夜的月光,已经被扫灭
可是姜望这一剑过来
星光耀长夜,星光照边荒!
什么永无止境的夜,什么灰蒙蒙的天。
此时星光灿烂如瀑,此时横空的持剑者,如神似仙。
虽则“月上中天已凝霜”,此刻却,“更有七星照北斗!xǐυmь.℃òm
天下皆冬的道途一剑,如同流光划过了。
最不应该被冻住的公羊氏传人,僵住了片刻,而后碎成漫天飞舞的冰粒。
一时间夜幕消解,但见星光流动,霜花飞舞以及仍在燃烧着的火域,像是守着夜晚过去的孤灯。折射着霜光的那一颗颗冰粒太纯净,好像崩解的那一位日来于世间后,没有受到过任何沾染——这怎么可能?
姜望这时候才发现,这个不知名字的司狱长,其实并无真实的血肉,也无确切的神魂。
可是在战死之前,他的衣饰肌肤血肉力量.…一切与真实的修士半点无异。甚至能够动用秦国镇狱司的秘法,能够动用秦国名门公羊氏的血脉神通。这是什么缘由?
魔耶?人耶?
尤其此刻被抹掉之后,身上也没有留存生魂石的气息。
未带生魂石,却能不受此方天地干涸的影响只能归于魔物一类
刚才这个司狱长,其实是魔物手段化生?怎可能如此真切?
邓岳也是如此吗?
正惊疑不定间。
嗖嗖嗖嗖嗖嗖!
有破空之声接连传来
姜望提剑四望——
那浓重的雾气始终未曾散去,绵延深沉,不知尽处。
而穿透浓雾行至此处的,又是六个神临修士!
有男有女,高矮胖瘦皆存,穿着打扮各异,气息尽皆不同
共同点在于都很冷漠,都不开口,也都把姜望视为敌人,毫不掩饰杀机,
这些人如群狼环伺,立身不同方位,各有手段展开。
这是深入边荒两千六百里后,应该遇到的危险?
此地距离生命禁区还有三百多里地,便算是真个闯进了生命禁区,有可能遇到过境真魔,也不至于像眼前这般才是!
中山燕文斩杀的真魔,可是在深入边荒八千里之后
屈指算来,姜望自入边荒至此,已经杀死了三头神临层次的将魔,遭遇八位神临修士,姑且不论后来的这些是人是魔,论及实力,也都是毫无疑问的神临层次战力。
也就是说,短短四天时间,姜望已经遭遇十一位神临层次战力。
抛去不够深入的那两天,这个频率就更为恐怖。
这完全不是正常的猎魔难度,也不是正常的猎魔遭遇
边荒的魔物若是都像这个强度,等闲猎魔小队,还深入边荒扫荡什么?简直是在给魔族送粮食了。事有反常必为妖。
强大魔物如此密集,难道是魔潮降世?
心中有百转千念,姜望亦只是握住了自己的剑。
不管怎么说,在已经身陷重围此刻,想要不付出一点什么就遇走,绝无可能。
甚至于倘若这些人全都和“邓岳”以及那位司狱长一样,空有神临之力量,却不能够完全地应用。那他也未见得不能够一战!
有时候一加一未见得能够等于二。一个愚蠢的对手,往往比队友的帮助更大。
在混乱的局势里寻找机会,在生死的罅隙里捕捉胜利,姜望自问不输于人!
但其中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出手的第一时间,就令姜望心思一沉——
那女子踏空一步,恰恰是踩在一个最让人难受的节点上,进也使不上劲,退也脱不开势。而她玉手一绕,竟然把那火域中被牢牢囚住的“邓岳”,扯到了身前
一个站位就能看出其人把握战机的能力,偏偏还有如此诡异的神通
若新来的这些人都是如此,只怕.
很快就不用“只怕”了。因为在一刻,新来这些人骤然发动的攻势,就已经告知了姜望——
确然每个人都是如此。
新来的这六个神临修士,对力量的运用,远不是已经被消灭的那个司狱长可以比拟
甚至于这时候的“邓岳”,那九劫洞仙指,也完全地体现了洞仙之威!倒像是之前只是敷衍,此刻才真个动了真格。
姜望一瞬间就从游刃有余,变作了危在旦夕。
进攻几乎是在同时发生。
此刻出手的每一位神临强者,都有自己的独门功法、特殊神通,以及由此构建的独特的战斗体系。而在超卓战斗理解下,此起彼伏,近乎完美地释合。
一加一的确没有等于二,他们联手发挥出来的战力,远胜于力量单纯的叠加!
恐怖的道术光影,在一个瞬间就已经爆炸开来。铺天盖地,几乎填埋了此方天地所有,未有半点间隙留下。
种种神通铺开,几乎断绝生机所在。
姜望也顷刻间显化天府之躯,照耀神通剑仙人!
无论如何,无论是面对谁,他的剑总在手中鸣。任何人,任何存在,想要他的命,就要做好死于他剑下的准备。
战斗的开始或是突儿的,战斗的演化却是那么自然。
譬如一缕风过,譬如一捧沙落。
当然战斗的过程,要比自然发生的一切都灿烂,因为那违逆自然的一切,都是生命不屈的光芒!譬如开始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斗,譬如提剑迎向几乎必死的结局,
火域铺开,剑仙人演化万法。
对于当世天骄来说,每过一天,都要胜于昨日。
而齐夏战争已经过去了足足六个月。
姜望在这个瞬间展现的战斗力,几乎洞穿了整片天空的阴霾!在这茫茫无际的边荒,亦有足够的喧嚣。而有一只靴子,自那阴霾的裂隙里踏落了。
这是一只普通的羊皮靴。
靴子的主人,只穿着一身普通的牧民服饰。
但他全身上下,仿佛沐浴着神光。顾盼之间,自有无尽威严
他只是那么一脚踩下来,好像已经把天地间不和谐的一切都踩空
他的靴子彻底落下,他的整个人也出现在姜望身前。
而方才围绕着姜望疯狂进攻,足足七个各具强大风姿的神临修士,全都消失了!
像是一个泡影被戳破。
只有沙尘高高地扬起,又无力地落下。
在短短几息时间的交锋里,姜望已经无可避免地受了伤。有人相助自是好事,但一身沸腾战意骤然落了空也不免有一种几要吐血的烦闷。
尤其是这位突然出现的草原强者,让他惊愕非常。
“涂大人?!”
此刻出现在姜望眼前的这个人,眼眸极漆,长相英俊,虽然穿戴很是普通,全不似之前见到的那样灿烂辉煌,但姜望怎么会认不出来?
正是之前见过,也亲自接待过他的、牧国敏合庙主持者涂愿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就是大齐武安侯?”如沐神光的男子说道。
这么不熟的语气吗?
姜望有些疑惑,但还是道:“正是在下。
又问:“您怎么在这里?”
他其实是想问,涂扈是不是特意来救他,或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但想想敏合庙好像并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无论是哪个国家的人,参与猎魔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牧国自己都有许多天骄战死边荒,也没见有强者天天随行保护。
我一直在这里。”涂扈淡声说道;“你走得太深了,先退回去吧,这片区域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够参与的了。
这地方出现的魔物强度,的确跟我所了解的情报不符。说到这里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姜望忍不住道:“还有刚才这些修士
涂羸晶口说道:“变化在这两天才发生,你当然得不到情报。他是要对付我,你只不过恰逢其会。“他?”姜望问道:“是谁要在边荒对付您?
涂晨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道:“至于你刚才所看到的这些修士,都是未经报备,偷偷溜过来的死在边荒,性灵不受大牧国势庇护,故为魔头捕获。
死在边荒.……
死在边荒!
姜望脑子里全是这四个字
邓叔已经死了?
“对了,”涂扈忽然又问道:“这一路过来,你有没有看到一本魔功?
姜望下意识地问道么“哪一本?”
涂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八大魔功之一,《弹指生灭幻魔功》
姜望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回去吧,就快天亮了。”
涂扈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进了浓雾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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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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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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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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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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