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预想到今天,我才会知道原来我无比惜怀的初遇是无尽深渊。

  一朝踏入,再无回头。

  非要到如此穷途末路,我才终于心如死灰,如你所愿。

  “我不后悔。”她腰间的布料上渐渐有些微湿,霍梓宸赤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她,“我从不后悔。”

  安幕宁任由他抱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正午的光线卷走了薄冬渐近多日的湿冷,窗外稀疏的树影斜斜地倾进室内。

  霍梓宸沿着铺在医院走道上的光晕影线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向屋里。

  安幕宁身上披着一条毯子坐在闺蜜帮她买回来的躺椅上,闺蜜帮她把阳台的窗户关了,让屋里的暖气通到阳台里确保她不会着凉,另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

  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闺蜜在她旁边不断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她视线落在闺蜜脸上,嘴唇偶尔才动一动。

  人生将近三十年至今,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去做一件事情却根本不知从何做起,如何下手。

  也难怪终于直到一切被揭晓的时候,他才无比唏嘘自己怎么能用那般心安理得的姿态面对她那么多年。

  如此才自知无颜以对。

  身旁这时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霍梓宸回过头便看到安希铭从电梯里迎面走了出来,手上提着一壶保温杯。

  安希铭走到他面前时停下了脚步,脸庞肃板,嘴唇线条抿得很深。

  霍梓宸这时收回了放在病房里的目光,转身便拄着拐杖朝反方向慢慢走去。

  安希铭提着保温杯走进房间,安幕宁听到声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叫了声“哥”。

  “哇塞什么东西那么香!”闺蜜闻到保温杯里的味道从椅子上弹起来,“我也要喝!”

  “大骨汤。”安希铭把保温杯放在桌子上,打开之后盛了一小碗,“你不是嚷嚷着要减肥么,这是专门做给幕宁的。”

  “你怎么变得啰嗦!”闺蜜接过他手里的碗,“我来喂她。”

  “这是谁做的?”安幕宁目光淡淡地看向安希铭。

  他不避不躲,耐心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喝了吧,对你身体有好处。”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在他善意温和的目光中就着闺蜜递过来的调羹喝了几口。

  喝完汤她有些犯困,安希铭将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等她睡着之后才和闺蜜一起走出病房。

  “等会又要去接你们家丽丽了?”闺蜜不怀好意地笑,跟着安希铭往楼梯下走,“快点请我喝喜酒了,都等不及了!”

  安希铭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眼神往前一带忽然一怔,脚步“募”地停了下来。在底楼的窗台边站了很久,看到他的时候抬头浅浅地朝他点了点头。

  闺蜜一看到她的时候神色就有些变冷了,从前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敬她为长辈,直到出了这档子事之后,她看到安幕宁日益削瘦下去,实在是再也给不了好脸色。

  还有一段时间,这些日子她所承受的那近乎窒息的伤怀悲恸都终将能宣告结束。

  幸好这场身不由己的博弈早已定下了结局,只盼望她能顺顺利利地随着这新生命的到来渐渐释怀。

  无论多难,这些都终将随着时间过去。

  陈姐晚上到了公寓他亲手下厨做饭,她自从尝过他的手艺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可惜这一阵因为霍家和安幕宁的事情他一直忙得很,很久都没有给她做过饭了。

  她现在已经不太再像从前那样缠他,每每见面时看到他不言不语流露出来的疲惫,她总提醒着自己要看开一点,不要再给他添麻烦,在一起的时候只静静地陪着他就好。

  ……

  “就算他刚刚连轴带转又怎么样…你们他妈给我灌他…不碍事!”

  一个已经喝得烂醉的年轻男人拍了拍身旁同伴的肩膀,“你他妈的知…知不知道…多少女人脱得光溜溜地在等着他…我们这种尝不到的就多拖他一会,嗯?”

  旁边几个男人一向畏惧霍梓宸,虽然喝了酒,可头脑还是清醒的,俱都拿着酒杯缩在一边当听不见。

  霍梓宸脸庞上依旧没有一丝醉意,声音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摸出一根烟出来抽。

  “你们他妈怎么一点也不给劲啊,灌他啊!”烂醉的男人拿着一整瓶皇家礼炮往酒杯里一倒,“碰”地一声放在他面前,“你妈比给我干了啊!”

  旁边的人这时都浑身一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酒杯已经碎在地上成了一堆玻璃渣,他居高临下地踩在那滩鲜血般的碎渣酒渍上,目光阴冷而尖锐。

  醉酒男被这阵仗有些吓醒了,身躯有些微颤。

  “回去把脑子浸在酒里洗一洗,梦里就能尝到你想尝的了。”服务生这时机灵地跑过来签单,他终于没有任何耐心、冷着脸签完丢下笔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她睡着的样子和平时一样温软沉润,面朝左蜷在床边一团,都让人不忍心打扰。

  可他还是偏要将她扰醒,故意把关门的声音弄得很响,脱衣服抱住她的时候,灼灼的手不经犹豫就直接往她身下探去。

  前几天他又亲手纵了一场不欢而散摔门离开,今天故技重施突然在睡梦中硬逼她接受,他看着她困倦不愿却闭着眼不反抗地微微抬了抬腿的动作,半响还是收了手。m.χIùmЬ.CǒM

  她此时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涩又温眷,后来又很快睡了过去,睡梦中还下意识地朝他身边靠了靠。

  他目光动了动,伸手帮她盖好了被子往床下走去。

  客厅的茶几上一直备着药,他伸手取了两粒出来,想去厨房找杯子,这时又停下脚步直接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她的杯子。

  工作与应酬交替着轰炸过来,他唯一空下来的时间其实都想把车往她这里开,可最终却还是掉头去别的地方接受那些人叮嘱的‘好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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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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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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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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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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