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死寂。

  安希铭“砰”地一声无力般靠在了墙上。

  安幕宁没有看向任何人,慢慢闭上了眼睛。

  门口这时好像还传来其他喧哗吵闹的声响,安幕宁的耳朵里现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茫然地转头看向站在她三米开外的霍梓宸。

  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的惊讶,面沉如初。

  陈姐陪着霍老爷子刚到安幕宁的病房门口,就一字不落地听下了里面所有的对话。

  身后陈姐大惊失色,额头上青筋一突,她扶着的霍老爷子已经浑身哆嗦地向后倒去。

  一行人看到老爷子口吐白沫的样子都吓得脸色发青无法动弹,本来一声尖叫已经在嘴边,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边让最靠外的人立刻找医生抬单架,一边大声对霍梓宸喊,“你跟我一起把他身体平放下来,你手垫在他头下面托着,快!”

  霍梓宸反应也极快,立刻依言照办,把老爷子平放在地上,脑子飞快地转着,一手迅速地从霍老爷子的嘴里慢慢取出假牙,将老爷子的头微微偏向一边,不急不缓,另一只手也配合着解开老爷子病服上的前几颗扣子。

  医生托着单架终于赶到,其他人这时才回过神来帮着医生一起将老爷子抬上单架,迅速往急救室的方向推。

  人送进去之后,霍梓宸腿一软坐在了椅子上,抹了抹额上的汗,目色深深地多打量了安幕宁几眼。

  病房里是末日一般的气息。

  安希铭脑中近乎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安幕宁和她身侧一动不动的霍梓宸,半响握紧了拳步履微晃地走到陈姐面前。

  “这不可能。”他嘴唇发白,目光颤抖,“陈姐,这绝不可能。”

  “你快叫人救救爷爷啊!”ωωω.χΙυΜЬ.Cǒm

  霍梓宸已经没有任何意识,浑身发抖地抱着她的肩膀蹲在地上,一向沉稳淡然的少年也已经恐慌到了极点,颤着声音不断重复地叫着爷爷的名字。

  霍梓宸这时动作机械地按下了病房中的按铃,颓然地朝后靠在了茶几上。

  茶几上的玻璃杯因为撞击转了几圈滚了下来,敲在地上洒满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霍梓宸,我是在帮你。”

  那刺耳的碎片声中,门口的护士医生迅速地跑进了房间,脸上含着绝望的冷笑看着霍梓宸,一步一步穿过人群里走了出去。

  安幕宁一直茫然地看着病房里的场景,霍梓宸仿佛脱力一般靠在茶几边死死看着她,一动不动。

  病房里回荡着她小声却绝望的哭泣声,霍梓宸被她握着的手背上已经滴满了她的眼泪。

  一向铁血沉稳的男人看着自己从小到大尽力尽力当成自己妹妹来对待的女孩子心如刀绞,也慢慢红了眼眶。

  这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这是个哪怕被逐出家门都不舍得对那些伤害她的人说一句重话的人,这是个温婉善良到甚至有些懦弱的人。

  她有什么理由从小到大承受这些根本与她无关的痛?

  她那样痴心安然地跟在那个人身边多年,还为他孕育了孩子。

  如今才来告诉她,这个人身上与她流着相同血脉的,这要让她如何来接受?

  “砰”地一声,霍梓宸身体前倾,慢慢跪在了她床边的地上。

  安幕宁这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前一黑慢慢失去了意识。

  那个男人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一片碎玻璃渣上,脸色苍白,好像无知无觉。

  陈姐刚刚和医生说完话回来,眉头紧锁地看着屋里静躺着的安幕宁和地上的霍梓宸。

  安幕宁接二连三受到外部刺激,身体状况更加不稳定,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过不了三个月就保不住。

  而这个孩子是否能保住,还有另外一层不可忽视的干系。

  她被霍梓宸拉着的手动了两下,慢慢将她一把拉过来扣进怀里。

  霍老爷子幸好已经脱离危险,“除了她,我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让你娶别人。”

  短短一天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他都未曾想象到的事,他每一分钟都心绪难安,既深感心酸哀叹,又只觉无比庆幸。

  幸好陪我见证这些慨然伤痛的,还有你。

  幸好我这么多年耐心等到的人,是你。

  所以或许情况还会有转机。

  安幕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

  鼻息里尽是淡淡的血腥味,她只觉胃里一阵难受,想强撑着手臂从床上爬起来。

  哪料她一睁开眼睛便看见霍梓宸正跪在床边,他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嘴唇已经有些发紫,而他跪着的地方,已经尽是渐近干枯的鲜血。

  “出去。”她慢慢收紧背靠在床头,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

  “幕宁……”他声音完全嘶哑,慢慢伸手抓住她冰凉的手。

  霍梓宸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强忍着剧痛想从地上站起来,哪料双腿已经完全麻木,连一点知觉也没有。

  “不要再说了!”他脸庞渐渐扭曲,厉声朝她道。

  “我怎么能不说呢?”她双手紧紧抓着被子,一字一句地道,“这么多年你陪完别的女人再回来陪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为你哭为你笑为你活着为你哪怕去死,然后再施舍一两句话就把我留下…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所谓的需要,是需要我在你身边自以为是像最愚蠢的笑话一样。”

  “多伟大啊。”她脸一侧,眼泪“啪”地掉了下来,“因为遗产,所以你才义无反顾地勉强应付我那么多年,用自己的身体来彰显对我这个妹妹的爱,对吗?”

  你这些年在睡梦中时,难道都没有一丝不安和恐慌吗?

  霍梓宸再也没有办法听下去,向前一倾猛地伸手死死抱住她的腰,声音断如破弦,“不要再说了…”

  “这就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爱你十年,陪你多年,从未曾有过一点的奢望能与你白首到老,享尽天伦之乐。

  你哪怕对我再不好,我都从未彻骨恨过你,依旧一次一次,再把自己亲手送到你手边任由你怀着这样的居心戏弄多年,甘之如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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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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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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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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