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安静?”
诸人这才恢复常色,望向门外,只见进来几人。
为首者,长身玉立颜色无双,一身玄色衣袍,衣领袖口处以金线修满云纹,玉带束腰,高冠束发,一双狭长的凤眼透着凌厉的寒光,周身散发的戾气更是让人不敢直视。他身旁的人,一袭月白绣墨兰的长袍,温润如玉的俊朗面容上,带着似乎永远也不会消融的浅笑,他一手负在身后,另一手牵着一个明黄衣衫粉雕玉琢的小娃儿,通身优雅的气度只让人如沐春风。
两人,一黑一白,一冷一热,恰似两个极端,相互争辉却又相互牵制。
他怎么会在这儿?
云知欢抬头的一瞬间,眉头便皱起来了。
唐澜来了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甯修远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甯修远从来不爱参合这些无聊的宴会的。
其实不怪云知欢,她所知道的甯修远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是如今这个愤血沙场的镇南王,两者之间本就不同,更遑论某些人……本就别有用心。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金安!”两人颔首作揖,身旁的云念酒也有样学样的行了个礼。
“各家千金都在园子里,你们不去瞧着,反倒来看我们这群老太婆是何道理?”皇后掩唇一笑,亲切的拉过唐澜身旁的云念酒,将他白嫩嫩的小手暖住,有些不悦责怪道:“手这般冷,身边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说着又将黎韵递过来的掐丝珐琅手炉塞进云念酒手里。
云念酒迈着小短腿扑哧扑哧的将手炉还回去,眨巴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温氏,软懦懦地说道:“酒儿不冷,父皇说酒儿是男子汉,不能贪暖。”
温氏暗自一咬牙,面上却是一片心疼,“虽说如此,但太子殿下毕竟年幼,何况今日天冷,不碍事。”皇帝从来都是防着她,她的东西云念酒从来都是不碰的!
云念酒不说话,低着小脑袋背着手后退了一步,温氏还欲再劝,一道蓝色身影就跨了就来,嬉皮笑脸的拿了温氏手中的手炉,将云念酒拉至身后:“大姐也不能只顾着太子殿下而忘了亲弟弟啊,再说了,不都说春捂秋冻,太子殿下不要就不要嘛!”
来人一身蓝色锦袍,白净面皮玉冠束发,当的是一副世家纨绔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适才开口扫了一室尴尬,却躲在门外不肯进来的温氏幼弟,也是今天花宴的主角——淮安侯世子温清泽。
温氏被幼弟这一茬倒是舒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修长的玉指戳了戳温清泽的额头,恨恨道:“还好意思说太子殿下,你自己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半点也不知道省心!”
温清泽撇撇嘴躲到甯修远身后,拉拉他的衣袖:“九卿,你不说过来请了安就走吗?咱们走吧!听说那边新弄了不少画舫过来,咱们也坐坐。”
“不急。”甯修远拂了温清泽的手,深幽的目光扫了眼低眉顺眼站在温氏身后的云知欢,脑中闪过那夜她搬起花瓶砸人的模样,不由勾了勾唇角:“皇后娘娘,适才在门外好似再说什么亲王府,是在说晋王爷吗?不知他今日可好?”
皇室一脉子嗣甚是艰难,如今仅有的亲王,也不过只有先帝幼弟、晋王云之晏一人。
好不容易才缓解的气氛被甯修远这么一提,又回到了原点,一屋子命妇快要坐不住了,就说这眼巴巴凑上来的花宴没什么好事,这不,要她们这些个老太太老封君,胆战心惊的来参合天家的妻妾之争,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啊!
曲绾绾懒洋洋地起身,扭扭光洁如玉的脖子,风情万种的走到云知欢身边,挑起她细尖的小巴,歪着脑袋看着几人笑道:“咱们正说晋王爷家的大小姐,在外加养病一养就养了十年,本宫瞧着养的不错,应该可以回王府了。两位王爷、温世子,你们瞧瞧,大小姐这气色如何?”
就将后宅阴私问的这般坦然,这屋里除了曲绾绾想来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云知欢看着她的侧颜,还是记忆中那般,骨子里透着曲家女儿的骄傲。听说当年的曲家一案之后,曲家几乎无人存活,就是曲绾绾也是她皇兄费劲心思才找回来,前世她皇兄薨逝之后,她便悬梁自尽,没有留下一儿半女。
“贵妃娘娘所言非虚,大小姐果真……”甯修远看着云知欢晦暗不明的神色,双眼微微一眯,意有所指道:“容光焕发,神色怡人。”
要不是场合不对云知欢真想脱了脚上的鞋,狠狠的拍向甯修远那张人面兽心的脸,好好的板着那张妖孽脸不好吗?非要参合进他最不屑的妇人阴私中来!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她容光焕发、神色怡人了?
甯修远显然是明白了云知欢眼中的寒意,他不着痕迹的摸摸衣袖中的小木偶,心情越发的愉悦起来。xiumb.com
一室尴尬中唐澜敏感的发现甯修远和云知欢的互动,再联想到前日送去的歉礼并没有等来云知欢的任何回应,不由侧目探究的看了甯修远一眼,嘴角漾开动人心弦的笑意,“九卿说的不错,欢欢这阵子的气色确实不错,比之前好多了。”说着上前,毫不避讳替云知欢扶了扶鬓角的璎珞簪。
云知欢对着温氏微微屈膝,躲过唐澜欲牵住自己的手,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意:“皇后娘娘,侧妃也说知欢最近好了不少,前几日还来白府跟老太太商量,说是挑个春暖花开的日子,让知欢搬回去,还说邀请各位姐姐妹妹去府中聚一聚呢!到时候还请娘娘让公主出府一趟,给知欢添添光彩呢!”
云知欢一席话,温氏胸口都快气疼了,看了白锦绣一眼,强笑道:“瞧瞧咱们都白忙活了不是,侧妃早已就替皇妹打点好了,皇妹放心,到时候瑶儿定然去给你这个皇姑姑贺乔迁之喜!”
温氏的话一出,周围的夫人们又是恭喜云知欢又是称赞白锦绣,白锦绣的脸都快绿了,偏生还要做出一副贤惠谦和的模样,直憋了胸口都快炸了,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知欢这个小贱人居然能编出这种话,还想回王府,先保得住命再说!
她逮到机会站起身,朝四周福了福:“娘娘和诸位夫人谬赞了,本来照顾大小姐就是妾的责任,叫小姐在外家客居多年已属怠慢,哪里当的起大家的夸赞!”
“看来是本宫误会了。”曲绾绾似是而非的看了云知欢一眼,将她朝门外推了推:“既然白侧妃已经在做接你的准备了,你也就别在这儿待着了,去看看园子里有哪些相熟的姐妹,先去知会一声,到时候再发帖子。”
曲绾绾的意思她明白,只不过……她看了眼离自己不足三步的某些人,有这个人在,她还不如在这里听这群女人打嘴仗来的轻松。
“对啊对啊!”温清泽先跳了起来,挥着手招呼云知欢:“都走吧,云大小姐九卿敬之!”说完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自己率先抱起云念酒跑了出去。
云知欢再想拒绝也没法子,只得行了退礼,招了采繁采芹二人跟上几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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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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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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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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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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