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露出胆怯,既然没用,那又何必胆怯呢?
在她独自走到乾兆宫门口时,一袭红色戎装的隆王已然出现,他在笑,笑得无比阴鸷,目光如鹰地盯住她:
“坤国最尊贵的太后,别来无恙?”
“即便熬了这一晚上,哀家仍好得很,只是隆王的心,未免太大了。”
“是么?本王的心素来就很大,容得下这江山社稷!”隆王一挥同样红色的披风,“太后独自到此,想必知道,本王要的是什么了?”
“无论你要什么,哀家都没有。皇上离宫的时候,玉玺是随身带着的,并不在哀家这。”
“太后素来聪明,怎么今日说的话倒是笨了呢?本王并不是乱臣责贼子,这点,还请太后慎言。真正有野心颠覆社稷的人,是太后,而并非本王,本王只是奉皇上之命急急赶回帝都救驾,却未料,始终是晚了一步!”
“你——”隆王的这句话不短,言辞里的意思自然是明白的。
宫变的目的,不啻是这帝王宝座,但,要安稳地坐上去,不论对史册,还是对天下百姓,总归是要有个最好的交代,而她就成了这份交代的托辞。
托辞里,该是她意图不轨,借着出宫遭遇天灾,趁机害了皇上,再伙同太傅,把持朝政。
“呵呵,哀家只是一介女流,即便如隆王所说,有这野心颠覆社稷,难不成,还能自立为帝不成?隆王,你要找托辞,至少也得寻个令天下万民信服的托辞才是。”只一个‘你’字,她没有控制住自个的情绪,很快,她的声音一转,甚至还带着笑意继续说道。
“那,钦圣夫人腹中的帝嗣,不知道算不算呢?”隆王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复又道,“不过不管算不算,钦圣夫人昨晚因着受惊,已然小产了。”
这话落进太后的耳中,无疑是晴天霹雳,他难道洞悉了蒹葭假孕么?
然,表面上却还得继续平静着。
即便洞悉,他也顶多猜到,她欲借蒹葭的‘孩子’,易于操纵,稳坐太后的尊位,扩大风家自此后的地位,却不会想到,她实际的偷龙转凤。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这个男子,不仅再不值得相信,更是十分危险。
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是那一人临时背叛了她,她愿意信的,只是隆王一个人的意图不轨。
“隆王原来是这个目的,可再怎样粉饰,终究是司马昭之心——”
隆王逼近她,笑得更是冷冽森寒:
“彼此彼此,当初你背叛枫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个下场,可惜,西陵夙并不领你的情,到头来,你还是不得不为自个另谋一条出路。”
背叛枫?
这,他竟然都知道?
所以,眼下的一幕,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么?
“哦?那你如今的作为,难道就对得起他么?”即便你心里再怎样的震惊,太后仍抿紧唇,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这句话。
“本王就是不想再看着枫继续为你付出,而你,根本不值得他付出。所以,干脆让本王结束这一切。”
假如说,翔王的恩情,他只愿做到两不相欠,那么,对于西陵枫,他宁愿就这样欠下去。
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还清地,欠下去。
“他说,你是值得哀家信的人,却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口口声声为了他的人,背叛了他。”说出这句话,她才能让自个心里舒坦些。
“背叛他的,只有你,四个月前,为了尊位,背叛了他,四个月后,同样为了你的野心,背叛了他。”隆王冷冷说出这句话,仿似不愿再多说,手势一挥,一旁早有士兵上前欲待把风初初带下。
“不要碰哀家,哀家自个会走。”风初初掷出这句话,朝士兵所引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冷宫的位置。
想不到,她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去到冷宫。
如今大势已去,其他的,她都保不住,也保不得了。
离去的刹那,听到有士兵请示:
“殿下,关雎宫内的那些嫔妃如何处置?”
“暂且押着,都是重臣的千金,自然,还是要好生对待。”隆王扔出这句话,返身行回乾兆宫。
如今,整个坤朝的天下,终是在他的掌握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典故,在现实中上演时,其实也是一出不错的戏码。
昨晚那场接风宴,接的不止是风,还有人心。
除了顽固不化的太师,以及不可能收服的太傅之外,其余的人心,都可为他所用,毕竟,初涉朝政,若将一干重臣悉数换去,显然,是并不可取的。
他玩味地朝宫里走去,算算时间,差不多,该让西陵夙的尸体出现了。
只有西陵夙的尸体出现,那么,太后才能好好替他担下这个大不韪的罪名,然后处死了太后,西陵枫即便会怪他,也是值得的。
怪一个人,是怪不了一辈子,却能解开这一辈子都解不掉的心结。
进得宫内,在正殿前停了步子,大夫见是他,神色疲惫地行了礼:
“殿下,夫人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恐怕胎儿还没有坠下,如果再用药,在下怕夫人的性命会有危险。”
隆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殿内,只有一名产婆在伺候着,蒹葭仍昏迷不醒。
“殿下——”大夫复问了一声。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今日内必须将这胎儿堕下,但,钦圣夫人若有差池,你的命也一并没了。”
说完,他兀自朝偏殿行去,不顾那名大夫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纵然,这名大夫,是名闻天下的妇科名手,对于这般的命令,却是觉到压力甚大。
而,殿宇的顶端,俨然有青色的影子拂过,那身形极快,饶是乾兆宫士兵众多,都未曾察觉。
隆王召集诸臣是在翌日的早朝。
那一夜的接风宴,实际与宴的重臣,仅有太傅、太师、司徒、司空四人,也借着那一夜,将这四位当朝一品重臣,暂扣于了隆王府。
这次的暂扣,在内宫尘埃落定的第二日,只有司空一人出现在了朝堂之上,接着,苏侍中宣读了太后勾结太傅,借太尉、翔王出征岭南,温莲山天劫,意图不轨,将帝谋害,并制造出帝于虚谷寺祈福的假象,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告书。
昭告方念完,很快有尚书省仆射站出:
“苏侍中说言,纰漏太多,太后膝下并无子嗣,费心做出这等叛逆之事,臣认为,实属匪夷所思。”
“仆射此言差矣,就臣所知,皇上执政后,决议要有番做为,但这般做为,势必是得罪了某些重臣的私利,其中之一,就是风太傅欲让国库出资,在杭京兴建又一处行宫,却被皇上将这笔费用挪做了军需。”
众所周知,杭京是风太傅的故乡,若在杭京修建行宫,不啻是劳民伤财的举动,但却能让杭京因着帝王的行宫修建,成为一处福地,其后带来的钱财自然是不可估量的。
说这番话的,是苏侍中,接着,苏侍中继续旁敲侧击,不难让在场的诸臣确认了以下的‘阴谋’:
当初先帝的遗诏,太后是不得已颁出,毕竟,太后无所出,无论身份多尊贵,是会被殉葬帝陵的,唯有遵着遗诏,才能得一线生机,但没有想到,西陵夙登基后,一步一步的英明作为却是损害了太后的利益,终使得在太傅的鼓吹下,选择这等大逆不道,瞒天过海的做法。而西陵夙如今唯有钦圣夫人腹中的一名子嗣,不管这名子嗣是男是女,若太后愿意,大可以偷梁换柱,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为帝,自然也亦于控制,更何况,钦圣夫人只是宫女出身,在前朝没有任何依傍靠山,即便借难产除去她,也断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太师一直在留意太傅的异常举动,太傅唯恐阴谋为太师察觉,遂命刺客予接风宴,欲将太师刺杀,一并除去政见不和的司徒、司空。
没有想到,此次隆王的返京城正是西陵夙意识到不妙时,以密函急诏。并对太后的示好,假意投诚。
可,虽早有准备,但,那批刺客仍是重伤了太师及司徒,只有司空一人侥幸受了轻伤。琇書蛧
于是,在宫内的太后意识到不妙,欲待调动驻扎在宫外的禁军,幸而被隆王的士兵堵截在宫内,才免去酿成真正的宫变。
待诸臣议论纷纷时,隆王轻击掌下,殿外四名士兵抬进一具盖着白布的担架,随着这具担架的抬进,殿内骤然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在场的,恁谁都意识到了,白布后的是什么。
果然——
隆王面露悲痛,亲自上前掀开白布,下面是一具尸体,确切地说,是帝君西陵夙的尸体,旋即,隆王重重跪叩在地:
“皇上,臣弟对不住您,不仅救驾失败,为了将您的遗诏顺利宣出,还不得不假意顺从太后,颠倒是非黑白。”
假如说,先前对帝君祈福有所异议,因着太后的言辞必得将这份异议压下的话,如今,无疑只让众人,更确信了太后意图不轨,谋逆弑君的罪名。
他们的帝君,西陵夙,早在温莲山天灾后便已驾崩,且不论这驾崩是否真起于一场谋弑,眼前,众人皆看到的,是太后隐瞒了西陵夙的驾崩。
想必是要将这驾崩的消息封锁到钦圣夫人诞下所谓的帝子才会公布,源于,有这样一个把持朝政的机会,无论太后或者太傅,都定是不愿将皇位再传给先帝留下的帝子,那样,无疑,太后的处境会更差,毕竟除了翔王、隆王之外,宝王和筱王的母妃尚在人世,而,翔王生死未卜,隆王看上去是太后最适合合作的对象,于是,才有了隆王的假意投诚,实际是要将西陵夙被谋害的真相宣告于诸人眼前。
费尽心机,冒着风险做出这些事,又岂会给他人做嫁衣裳呢?
不知是谁先干嚎了一声,紧跟着,诸臣都开始干嚎起来,或许,不仅是为了他们的帝王,而是为了即将面临又一次改朝换代时,对自个前途未明的担忧。
殿上的嚎哭分外热闹,在这阵嚎哭中,司空谏言,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然如今岭南战况吃紧,无疑会使坤国处在不利的境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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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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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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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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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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