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胖子看上的，当真就是她蒋晴本人。
蒋晴忍不住在热水里打了个寒战：被那阴毒自恋的胖子看上，委实不是一件好事。且不说胖子抢了她的雕版印刷术，而她又指使张慎微将那胖子揍了一顿，双方本该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一句“你瞅啥”就能拍桌子动手的关系，偏偏其中一方突然换了画风，冲她抛个媚眼说“坑忙北鼻，我稀罕你。”
这也太离谱了！
蒋晴用力甩了甩头，将这古怪的画面从脑海里清出去，继续认真思考：且不说胖子的招揽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正如他今日所说，自从李承乾谋反被贬之后，满朝上下皆看好魏王泰，将他视作入主东宫的不二人选，连向来谨慎的程魔王都对李泰有所表示。xiumb.com
原本是一出众望所归、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团圆大戏，然谁也不知道有个走错了片场的蒋晴，被剧透了最后登上龙椅的，并不是这个夺冠呼声甚高的胖子，而是一匹至今名不见经传的小黑马。
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有时候也并不很令人愉悦。比如眼下，蒋晴不但要想法子拒绝胖子李泰的招揽，还要想法子说服程魔王，让他老浪子回头，莫要拖着整个程家在作死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让程魔王相信，那个被杀手追得屁滚尿流，还亲手烧了程府半个院子的怂惨少年，才是日后他要侍奉的君主？且他老人家因为酷似王八……啊呸，福寿绵长，非但要侍奉少主，日后还要侍奉上位的少主媳妇……她若将这些话如实以告，程魔王很有可能以为她妖孽附体，程门神板斧一抡就地降妖。
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且作死的任务……翌日清晨，蒋晴便是抱着这样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悲壮心态，去云天阁书房求见程咬金。
经通禀刚一进门，便闻见一股呛死人的酒气扑鼻而来。而程魔王正赤红着双眼大打呵欠，一张须发乱蓬蓬的脸上……居然还挂了彩？！
吃皇家夜宴还有挨揍的风险？蒋晴颇为不解，忍不住开口道：“儿媳给父亲请安。父亲您……可还安好？”
“无恙。”程咬金摸了下红肿的颧骨，咧了咧大嘴，啐道：“都是段志弦那个老匹夫，几口马尿灌下去又跟老子掰扯当年的军功之事！满口喷粪老子岂会服他？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其他老货也都不拦着，只在一旁看热闹！”
原来是跟樊国公动了手，倒也半斤八两……只听程咬金哼道：“毕竟是老夫技高一筹，不过一时不察挨了他两下，至于段老匹夫，不躺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哼！若不是陛下喝止，老子能揍得他去见列祖列宗！”
蒋晴由衷觉得李世民这皇帝当得不易：非但要日理万机忙国事，勾心斗角管后宫，还要负责给一帮为老不修的杀才拉架，真是心好累……
程咬金吐槽了一通，这才斜眼睨蒋晴道：“你这女娃一早来见，有何事啊？”
“儿媳确有件要事，不得不向父亲禀报。”蒋晴说罢，便将昨夜曲江宴上遇见魏王，被魏王游说拉拢之事，一五一十向程咬金说了，只是将邂逅方式说成了“在桥边偶遇”，又将拉拢对象说成了她与程俊夫妇二人。
程咬金听罢沉默了一阵，继而开口沉吟道：“魏王游说你们入他麾下……他安得什么心？”
这个问题，蒋晴昨晚已反复想过，于是谨慎答道：“魏王只说他有求贤之心，儿媳不敢妄断，故而如实禀报父亲。”
程咬金对这答案颇为满意，抬头打量蒋晴一眼，冷笑道：“程俊是个什么货色，老子心里清楚。魏王想要拉拢的，其实是你罢。毕竟他曾抢了你的版刻印刷之术，对你这奇女子有所关注，倒也不足为奇。加之你是蒋家女程家媳，他借拉拢你与程蒋两家攀上关系，倒也一举两得。”
不愧是豪横朝堂几十年的老混混，三两句话便将原委分析得一清二楚，蒋晴适时奉上一句马屁：“父亲真知灼见、一语中的，儿媳受教了。”
程咬金眯眼道，“魏王游说拉拢于你，你可有应承？”
蒋晴忙表态道：“儿媳未敢应承。儿媳跟魏王殿下言明，我身为程府媳妇，自然要上尊父命，下听夫训，不敢自作主张。”
“你倒谨慎。”程咬金喝了口参汤，道：“如今正是东宫虚位以待之时，魏王身为嫡子又素有野心，近来可谓频繁出手，先是借朝堂清洗之机，在三省六部之中安插了不少自己人；又借年节之际四处走动，在官员中多方示好、广结善缘，多方拉拢势力。
你那个古板执拗的娘家爹，虽说在朝中背景不算深厚，但新晋御史大夫之职，在文官中颇有影响力。偏偏性子像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谁也拉拢不得。老夫我又是陛下近臣，魏王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我结交。故而借拉拢你之机，向老夫和你娘家爹行示好之意，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经程魔王这一番分析，蒋晴才算明白了魏王拉拢的背后深意：其实胖子看中的不光是自己这点小聪明，主要还是身后的两尊大神。
这就敏锐地涉及到站队的问题了，蒋晴试探问道：“那父亲认为，四郎与儿媳该当如何？”
程咬金想了想，道：“如今李承乾忤逆被废，魏王身为嫡子，的确是入主东宫的不二人选。”
蒋晴心底暗叹了一口气：程魔王这算是表明了态度。的确，在大家眼里，魏王这人除了身材过胖，可能患有高血压心脏病不太长寿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了。加之皇上对这个儿子素来恩宠有嘉，拔擢魏王当太子几乎是铁板钉钉之事，从文武百官到世家门阀都是基本认同的，包括眼前的程魔王。
这个劝说难度就大了……蒋晴自己都不免有些颓，但为自己日后身家性命计，也只得硬着头皮道：“但儿媳以为，未来入主东宫、继承大统的，未必是魏王殿下！”
她这话颇有些叛逆味道，程咬金不禁浓眉一皱，道：“何出此言？！”
蒋晴话已出口，只能咬着牙继续往下说：“父亲您看，如今距离废太子谋逆之事，已过去两月有余。东宫之位空悬两月，陛下却迟迟没有公布太子人选，父亲以为这是为何？”
程咬金沉吟道：“陛下他……应为被自己儿子伤了心，因此有些顾虑罢。”
“没错，陛下被亲生儿子伤了心，便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顾虑，生怕再扶持一个儿子上位，却又变成了李承乾的样子。
加之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年富力强，自认还能为大唐江山工作几十年，并不急于找个继承人接班。所以，陛下其实不着急再立太子，而是打算从长计议。”
经蒋晴略一提点，程咬金便想通了其中关窍：“陛下不着急立嗣，魏王却着急上位，为此上蹿下跳诸多动作，反易惹陛下不喜。”
老子还没到要撒手西去的时候，儿子就忙着安插势力邀买人心，为继位做准备，试想哪个老子能纵容这样的不孝子，而不大嘴巴抽他？
“故而为今之计，便应韬光养晦、作壁上观。”程咬金思忖道，“但无论陛下现今是否立太子，从长远来看，魏王依旧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呐。”
这胖子的影响力果然大，连程魔王都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铁杆死忠粉……蒋晴无奈，只得换个话题切入：“儿媳问一句大不敬的话：父亲认为，陛下会选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来做这大唐之主？”
她这话问得太敏感，惹得程咬金都后背一僵，四下看了一眼，冷声警醒道：“妄议天家之事，女娃子吃了豹子胆么？！”
蒋晴忙道：“儿媳没有对天家不敬之意，纯属做学术性探讨。父亲您看，陛下随高祖起兵反暴隋，几十年南征北战方打下了大唐万里江山，乃是位不折不扣的武皇帝。
然则陛下虽英武无双，膝下诸位皇子却皆是文臣教化长大，从废太子李承乾到如今的魏王，皆是长于文治，短于武功。说白了，没有一个是武皇帝的料子。
对于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材料，陛下自己心里也清楚。故而这些年频繁对外用兵，先后平定突厥、回纥、高昌、焉耆、龟兹、吐谷浑等，为的便是铲除内忧外患，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一片垂手可治的太平江山！”
蒋晴说着偷睨程咬金一眼，见他颇为动容的样子，便继续道：“那么问题来了：在大唐内无忧外无患的情况下，试问陛下会选一个什么样的继承人？”
她思维实在跳跃得太快，程咬金也有些跟不上，只茫然张口道：“……什么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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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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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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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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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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