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浊忙道:“要不要奴才将她带过来?皇子相召,想必她不敢不来。”
“对待世家女眷,岂可如此鲁莽。”李泰斥责道,又眯眼打量了一阵,忽而笑道:“那不是荆王妃和如意郡主么?倒是许久不见了,本王应去敬杯酒才是。”
蒋晴正埋头跟一盘鲜切脍较劲,但觉这鱼肉鲜滑味美、入口即化,比前世吃过的芥末生鱼片要惊艳得多。但吃多了口中便有些腥,赶忙端起银杯里的葡萄酿,仰头便往嘴里灌。
便是这俯仰之间,她眼角瞥见一个熟悉且肥胖的身影,正朝她方向走来。
蒋晴大惊失色,被口中的酒呛了一口,弯腰咳得面红耳赤。
不远处,正与荆王妃和如意郡主把酒言欢的魏王李泰便“不经意”地朝蒋晴方向望了一眼,随口问道:“那位夫人是?”
荆王妃因方与蒋晴说过话,还被她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恭维得美滋滋,便道:“哦,那是卢国公府程家的儿媳,去岁被陛下奉旨赐婚的蒋家女,倒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
“哦?”李泰饶有兴致,“能得王妃娘娘如此称赞,想必是位才华出众的妙人了!”
一旁的如意郡主便得意接口道:“可不!她方才说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还夸我娘‘芙蓉如面柳如眉’,赞平西侯夫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如此佳句竟信手拈来,实在令人叹服!”
“清水出芙蓉……”李泰将这几句诗细细吟诵一遍,着实赞道:“果然是绝世佳句!泰本是喜好诗词歌赋之人,有此才女于斯,自当去敬杯酒,聊表敬意!”
说着,便移步往蒋晴方向去。
眼见胖子朝自己走来,蒋晴紧张得连方才吃下的珍馐美味都要吐了出来,暗暗自责:让你没出息!让你贪嘴!这下胖子来袭,想跑都跑不掉了……
她正紧张得坐立不安,殊不知在她身后,青衣小宫女更是心惊胆战,端着一碗银耳燕窝汤,手哆嗦得不能自已。然看到不远处正寒着一张脸冲她示意的崔尚宫,又不敢不从,只得牙一咬眼一闭,佯装绊倒了的样子,将一碗汤从蒋晴头顶泼了下去!
蒋晴骤然遇袭,但觉一股温热汤水从头顶浇下,将她整张脸和前襟裙摆皆泼了个透湿。身旁的几位女眷见状,皆发出“呀”的一声惊呼,连不远处的李泰见状都顿住了脚步。
蒋晴原本紧张得舌根都在打颤,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醍醐灌顶泼得清醒了几分,随即意识到:这不正是个遁逃的极佳借口?真是天赐良机!
只见蒋晴瞬间弹起身,向身旁的几位女眷抱歉笑道:“哎呀呀,不甚乱了仪容,容我更衣去,失陪失陪!”
说罢,还不忘转身,深情地握了握目瞪口呆的青衣小宫女的手,发自肺腑地道了一句:“救命恩人,多谢多谢!”
这定是猴子派来的救兵本兵了。
青衣小宫女原本做好了被叱责甚至杖刑的准备,此刻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七品诰命夫人满面死里逃生的欣喜,提着湿淋淋的裙子,兔子似的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儿。
这是什么神操作……小宫女深感迷茫。
蒋晴垂颈低头,匆匆出了阅江门,一路往僻静方向行去。
她心中惶恐,脚下步子也快,几乎是一溜小跑。奈何曲江池面积颇大,她又是初来乍到,胡乱走了一阵便有些摸不清方向,只得在一处连廊边驻足歇息。
她靠在廊柱上大口喘着气,方才被热汤泼湿的裙子此刻全然贴在身上,被冷风一吹凉得透骨,让蒋晴忍不住打了个几个寒颤,暗想如此没头苍蝇似的乱走不是办法,还是要找个人问一问出去的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想至此,便东张西望地寻觅起来,无奈这地方颇为偏僻,等了半天等得牙齿直打颤,也没望见一个人影。
蒋晴又冷又湿,暗想今日真是倒霉透顶,大概这位女主的命格跟皇家犯冲,每次沾染到老李家的人都会倒霉:先是前女主因为被皇帝李世民赐婚而上了吊;再是自己因认识熊孩子李治险些被刺客狙杀,更罔替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死胖子李泰。
蒋晴暗下决心:什么皇恩浩荡、功名利禄都是浮云,今后遇见老李家的人一定要绕道走。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闻身后一个清脆声音道:“这位夫人怎么独自在这里?”
蒋晴回头一看,是个一袭宫装打扮,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的小宫女,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道:“这位宫娥,我迷路了,能否麻烦您指点我出曲江园的路?”
小宫女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端的是训练有素,先冲蒋晴屈膝行了一礼,又垂首道:“夫人有令,婢子自然遵命。只是此处离门口颇远,婢子见夫人衣裙湿潮,担心夫人受了风寒,夫人不如先跟婢子到附近的藕香榭稍作休息,烘干了衣裙再走不迟。”xǐυmь.℃òm
蒋晴此刻正冷得上下嘴唇直打颤,对小宫女的暖心建议全然无法拒绝,便颔首道:“如此,便麻烦宫娥了!”
小宫女恭敬地再行一礼,道:“夫人且随我来。”便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引着蒋晴走过一段小桥,便见一座精致小院落,月亮门上匾书“藕香榭”三个字。
小宫女将蒋晴让进阁内,里面一尊鎏金瑞兽的暖炉袅袅燃着炭火,将屋子烘得温暖如春。小宫女安置蒋晴在暖炉旁坐定,贴.身地递上一条温热帕子,请蒋晴擦面净手。
蒋晴方才被一碗热汤劈头盖脸泼下,满脸浓重的胭脂水粉与汤水混在一起,腻腻地糊在脸上,想必已是惨不忍睹。蒋晴有些尴尬地再度道谢,用帕子将脸上的脂粉擦了擦,终于觉得清爽舒服了许多。
小宫女接过帕子,欠身道:“夫人稍作歇息,婢子替夫人端姜茶来暖身。”
果然是皇家五星级酒店,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不是一般二般的好,让蒋晴颇有种给小费的冲动。待小宫女掩门而去,蒋晴看屋内并无旁人,索性将湿淋淋的诰命服外袍解下来,搭在暖炉慢慢地烘干,自己则起身在这皇家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内四处转悠。
她刚拿起桌案上一只描金镶玉的笔架掂了掂,暗自思忖这东西得值多少银子,便忽闻门口传来个故作风雅,实则风骚的声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程四夫人,真是让本王寻得破费周折啊!”
魏王李泰?!
蒋晴手一抖,险些将这至少值五十两银子的笔架掉在了地上,心中惊骇不已:这胖子不是应该在阅江楼喝酒吃肉看姑娘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偏偏她已然身居内室,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穿一袭闷骚紫色衣袍的胖子,犹如一只富丽堂皇的大绣球,颇有些费劲地挤进门来。
蒋晴不由后退两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架:好歹是个钝器,万一这胖子当真动手,她便大呼“非.礼”然后用力往他头上砸!这年头虽说没有妇女儿童保护法,但一个皇子私会外臣命妇,终究是他的过失!
然而,看这死胖子满脸虚情假意的笑容,把自己塑造得犹如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显然并不打算将她手刃当场,蒋晴便也只得依照朝廷命妇的礼仪,向李泰屈膝行礼道:“妾身程蒋氏,给魏王殿下请安!”
“程四夫人免礼。”李泰一张胖脸笑得很是祥和,眯起一双细眼在蒋晴脸上打量了一番……又打量了一番,终有些不确定地道:“本王先前,是否在何处见过夫人?”
“哎?”蒋晴本已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准备,李泰这一问倒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然看李泰那双几乎要被肉挤没了的眼睛,诚然是带着七分迷惘三分空洞,看起来不似作伪。
若非知道这胖子是个狡黠狠戾,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性子,但看这神情,妥妥一个沉沦在红尘世俗中找不到出路的文艺青年……蒋晴突然便明悟了:史称这位魏王殿下自幼喜好读书,又擅长书画丹青、金石篆刻,想必是用工过度,将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给熬近视了!
在太虚观遇见他时乃是夜色阑珊,加之蒋晴全程站在背光处,故而李泰根本没看清她的长相!
真是上苍保佑……蒋晴暗自长吁一口气,深觉眼神儿不好必须是这胖子的一大优点,并果断摇头道:“妾身自幼恪守礼数,嫁入程家后更是深居简出,并不曾见过殿下真颜。”不放心又补上一句,“许是妾身生就一张大众脸,常有人说妾身生得面善似故人,呵呵呵呵……”
她干干地尬笑了几声,却见这胖子缓缓向前两步,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望她道:“程四夫人生得国色天香、秀外慧中,如此说自己便是妄自菲薄了。至于深居简出么……据本王所知,夫人如今经营者程家的醉月楼和长兴酒坊,布帛生意也有所涉猎,终日忙于经商事务,恐怕算不得深居简出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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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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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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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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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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