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实点点头“哦”了一声,心道将军与几位百夫长也真是闲得慌。山匪而已,杀便杀了,还费什么劲将尸首运到山下来丢进矮树丛里……却不知道那几具腐臭的尸体是卢雨的手笔。琇書網
进了陵州城,反正眼下也回不去卫戍营,张实就索性一直跟着卢雨进了芬亭酒肆。
又是夜晚,账房先生照旧噼里啪啦拨打着算盘,核算着今日的收支。
这算盘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算珠上的漆已剥落去了大半,框、梁、档也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账房先生应是用起来十分顺手,否则以芬亭酒肆的财力,怎么会买不起一只新的?
今日还不算太晚,因而账房先生用余光看到有客来后,倒没有像上次一样说就要打烊了,自顾自地核算着账目。来的客人,自有小二去招呼。
“先生。”与上次一样,卢雨恭敬地唤了一声老账房,“请问关老爷子此时在吗?”
但凡来客提到老爷子的,账房先生都不会怠慢。手背于算盘中间向上一带,再翻转成手掌向下一抹,上两排下五排分列十三档的九十一颗算珠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今日收支情况,可不能随意被旁人看去。
“客官,您先坐!”账房先生也同样是这一声招呼,认出卢雨之后仍不忘吩咐小二泡茶,泡青簪茶。
小二也还是那位小二,听到吩咐后脚下快手上也快,一套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生怕卢雨说不用麻烦之后,抠门的老账房便不让泡了。
“今日客官来得巧!掌柜的刚回来,与小公子啊,算是前后脚!”小二端来了茶壶,倒上大半杯,热气腾腾,清香四溢。“而且啊,与小公子初来时一样,掌柜的也挎了一只长盒子回来。盒子镶金嵌玉的,没看出来是何材质。”
既然老爷子在此,卢雨也就不曾推辞,端起茶杯吹了吹青翠欲滴的热茶,抿了一口。
陵州三绝之一,自有它的妙处。卢雨也懒得想些话语来形容,反正好喝就是了!
张实算是沾了卢雨的光,眉开眼笑地品着青簪茶。抿上一口要连声咂嘴三四次才算作罢,似乎已将大牢内的庄宪忘到了九霄云外。
“还愣着做什么?贵客到此,快去告诉老爷子啊!”账房先生舔了舔嘴唇,吩咐小二去喊关文楼。
“等等。”卢雨喊住了转过身去的小二,“当是小子去拜见老爷子!”
卢雨一口喝完热茶,拎了茶壶站起身,“老爷子在楼上吗?”
“在的!我带小公子过去!”小二伸手请卢雨上楼。
张实一直看着卢雨的手,直到那只翠色茶壶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小二领着卢雨行至三楼的一间房外,轻敲了几下门,然后说道:“掌柜的,有贵客来寻您了!”
“是卢雨吧?快进来!”门内传来了关文楼的声音。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卢雨还是吃惊不小。
方才上楼,卢雨刻意放轻了脚步和呼吸。可关文楼非但知道来客随着小二一起到了门外,而且一下子就猜出了是卢雨。
卢雨推门而入,小二则在门外拱手作别关文楼和卢雨,下楼自去忙了。
“爷爷。”卢雨这一声,干脆利落。
“呵呵呵呵。”关文楼捋着胡子笑得开心。
“账房先生招待的,拿来与爷爷同品。”卢雨将茶壶放到了桌上。
“好!”关文楼翻了两只杯子摆好,“三绝之一,如何啊?”
“妙极!”卢雨倒上了青簪茶。
“哈哈哈哈!”关文楼想起了初见卢雨时的场景,那时自己尝了徐桥烤肉,也是用这二字来形容。“算算日子,你徐桥叔后天就要来送腌肉了。徐桥烤肉,亦是妙极啊!”
“拐子叔不会来了。”
关文楼见卢雨面露悲伤,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拐子叔死了。”
“怎会这样?”关文楼眉头皱起。
卢雨将路上遭北麓寨当家的围杀一事告诉了关文楼,说到拐子徐替自己挡箭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关文楼一言不发,有意让卢雨哭个够。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就是该笑就笑,该哭就哭。
卢雨哭了一阵,心里好受了些,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然后替关文楼倒了茶。
关文楼喝一口茶,问道:“你初来时,还与老夫据理力争,不可称呼徐桥为瘸子。此时,你又为何称呼他为拐子?”
“我叫他叔,他总觉得欠我的。”卢雨苦笑道,“加上拐子两个字,更亲近一些,他应该也喜欢。”
“当是如此。”关文楼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拐子徐!”
卢雨也端起杯子,“敬拐子叔!”
两杯价值不菲的青簪茶,洒到了地上。
“往后,芬亭酒肆不会再有芬亭烧肉了。可惜,可惜啊。”关文楼摇头轻叹。
卢雨从怀中拿出来拐子徐的腌肉秘方,双手递给关文楼,郑重地说道:“爷爷,拐子叔的祖传配方,从此刻起,就交给您了。”
“旁人传家之宝,老夫不可受!”关文楼推辞不受。
“爷爷放心,这是拐子叔的意思!也不是白给,他有一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关文楼来了兴趣。
“爷爷收下这腌肉配方,要让它成为陵州第四绝!”
“哈哈哈!徐桥倒是瞧得起老夫!”关文楼抚须而笑,“这条件,老夫答应了!”
关文楼接过了那张旧旧的纸后,卢雨朝着他抱拳弯腰,“卢雨替拐子叔谢谢关老爷子了!”
“老夫得空了,定会亲自去到徐桥墓前,也向他道一声谢。”关文楼点点头,扶起了卢雨。
“对了,爷爷您怎么不问问杀死拐子叔的北麓山盗匪们是何情况了?”卢雨好奇地问道。
通常,听到有好人被杀,一是表示惋惜,再就是问一问凶手抓到了没有、报仇了没有之类的。而关于北麓山的盗匪,关文楼却只字未提。
“以你的脾性,连皇孙殿下都敢杀,何况是那些山匪盗贼?必是已被你剿杀干净了!还问了作甚?”关文楼说出了缘由。
“嗯。因贼匪有数十人,我没有把握,就喊了卫戍营的庄将军和他的部下同去。”卢雨握了握拳头,“可还是让头目趁乱遁走了,庄将军也遇上了麻烦。”
“没有把握?”关文楼似乎有些惊讶,继而又点头道:“小心谨慎些行事,也没有坏处。”
卢雨见关文楼没有抓住自己话里的重点,只能继续说道:“爷爷,庄将军被城主关进了大牢,两日后就要问斩了!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却没什么法子救他出来……”
“哦,丁郸啊。”关文楼面露不屑,“要是从前,老夫一句话……算了算了,老夫犯不着掺和这事!”
“可是……爷爷……”卢雨听关文楼说不想掺和,心里着急了。
这可不在我计划之内啊!做孙儿的第一次求您,您就给拒绝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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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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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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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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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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