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越来越凉。
他焦急的按着电梯,但连续等来三部,里面都是满满的人,他实在等不下去,跑了几步拉开消防通道的门。
顾策从昨天下午就没吃东西,今天的早餐更是没来得及吃,现在肚子空空如也,原本钢铁一般的男人,眼下本来就病着,跑了几楼也开始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了。
额头的汗液越来越密集,肚子还不争气的又一阵绞痛,顾策抓着楼梯扶手,把手按在痛处,缓了几秒,再次加快速度往下跑去。
他知道这其实是徒劳的,从父亲上楼来,到他离开病房,这期间耽误的时间已经不少了,以乔依的倔脾气,根本不可能还在原地等着他去道歉。
他整个人都心慌慌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握不住。
一楼大厅的人还是那样多,个个都是神色凝重,顾策看着在他眼前不停穿梭的人群,找寻了半天之后,终于缓缓的蹲了下去。
乔依走了,这是意料之中的,她能送自己来医院,还陪护自己一夜,已经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恩赐了,自己怎么还奢望她在被自己父亲奚落一场之后,留在原地等他呢。
好像在这种环境里,哪怕他放声大哭,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反正这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幸。
医院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顾策,上前来询问他:“先生,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
顾策抬起头,他的嘴唇有些干裂,脸色发白,额发已经被汗湿,背部的衣料也沾在了身上:“药房在哪里?”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虚弱,站起的身体也有些摇摇晃晃。
怎么看他都像是个重病缠身的人,护士赶紧扶住他的手臂:“在左边,我带你去。”
顾策推开护士的手,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谢谢。”
他一转过身,就看见两米开外的乔依,手里提着塑料袋,定定的看着他。
顾策几乎是奔过去的,距离太近,差点扑到乔依身上。
他看着她,眼里又惊,又喜,又委屈。
乔依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神色如常,或者说,她这种平静才是不正常的。
顾策睫毛颤了几颤,看着乔依沉默了好久,才在汹涌的人潮里低声说:“好痛。”
乔依的眸光闪动了一下,伸手扶着他的手臂:“又痛?先别出院了。”
顾策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一把抱住她,头重重的埋在她的肩膀,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他抱得太紧,乔依有些吃痛,却挣脱不开。
男人的声音和身体一样,都在微微颤抖。
“心痛,依依,心里好痛。”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可怜过,像个遭人抛弃的小猫。
乔依一怔,停止了挣扎,这一瞬间,她有些不忍心推开这个男人。
她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顾策的背:“我去买早餐了,你先吃点。”
顾策摇了摇头,又抱了半分钟,才不舍的松了手。他的眼睛红红的,紧紧的放在乔依身上,然后才看向她手里的塑料袋:“你去给我买早餐了?”
乔依往大厅一旁的休息凳走去:“护士说你要先吃点东西才能吃药。”
遇见顾寻砚,她是准备转身就走的。
她没有黏着顾策,哪里受得了被人这样误解嘲弄,但走出医院,脚步又放慢了下来。
不管昨晚顾策是真醉还是装糊涂,他钱包里的照片和“结婚证”骗不了人,他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能预料到在那样的场合和自己相遇,特意安排接下来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不出现也就罢了,但只要在她的视线范围里,她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她做不到。
她想起护士交代的话,又想起两手空空的顾寻砚,最终改道去了早餐店。
在再次回到医院要进电梯的时候,她看到像个可怜虫一样蹲在地上的顾策。
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自信满满、高高在上的。
但现在,看起来那么的无助。
那时乔依的心像被捅了一刀一般,一阵剧痛,让她差点站立不稳。
乔依坐在休息凳上,把吸管插进牛奶杯递给顾策,顾策温顺的坐在她旁边,伸手接过:牛奶还是温热的。
“先喝牛奶暖暖胃。”乔依拆着手里的面包,撕开包装以后,又递给他,“我怕门口的粥不干净,就没买,以后你记得让吴嫂早餐多熬粥,胃病得养。”
顾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机械的点着头,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咀嚼几次,囫囵吞下。Χiυmъ.cοΜ
乔依没走,没责问,没生气,还给他买早餐,关心他,这一切都太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
他缓了好一会儿神,才开口:“你给我做。”
“嗯?”
顾策:“你给我熬粥,我喜欢吃你熬的粥。”
乔依没说话,递给他一个“你别得寸进尺”的眼神,顾策瞬间读懂,心情又黯然了几分,却也乖乖的闭了嘴。
“单子给我吧,我去拿药,待会上去就得吃。”乔依一边说一边从顾策手里拿过单子,往药房的长队走过去。
顾策握着牛奶杯,嘴里啃着面包,目光追随着乔依的背影。
她怎么这么好。
怎么会有对他这么好的女人呢。
拿药的队伍很长,乔依随着人流慢慢的挪动,突然觉得排在背后的人靠得有些近,让她极其不舒服,她便往前面又挪动了一点,那后面的人又贴上来,乔依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
她很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被贴近的感觉很别扭。
一双手把她拉回了队伍正中央。
“你——”乔依忍无可忍,侧头一看,才发现来人是顾策。
“不是让你坐那里吗,你来干嘛!”乔依刚才崩得紧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顾策没有说话,只朝着乔依发笑。
乔依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转过身去排好队,不再搭理顾策。
顾策却又贴了上来,勾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乔依头也没回,当做没听见。
顾策换了一个方向,贴近乔依另一边耳朵:“对不起,我爸不清楚情况,肯定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对不起。”
乔依不能再装聋,为了防止顾策没完没了的道歉,她“嗯”了一声,“没事,我没放心上,他也没说什么。”
顾策明显不信:“那你不接我电话?”
乔依背对着顾策,扬了扬手机:“早没电了。”
顾策这才松下一口气。
乔依是一定要进顾家门的,这是早晚的事,但是如果媳妇和公公关系处不好,他夹在中间会很难做,毕竟他不会让乔依受他爸的委屈,但他爸偏偏又有心脏病受不得气,自己也不敢太放肆的顶撞他,现在看来,乔依真是通情达理好说话,以后家庭矛盾会大大减少。
顾策做着白日大梦,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乔依没听见背后的人再说话,侧身回头一看,顾策正一脸花痴的看着自己,让她差点一哆嗦。
“我叫你去那边坐着!”
“不要,我要陪着你。”顾策抗议。
乔依的眼神发出了不友好的警告:“你滚不滚?”
顾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撇了下嘴,退出了队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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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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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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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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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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