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见他迟疑不决,主动开口说道:“去吧,姜小姐许是一大早就等在这里了,去道个别,别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是。”前日不欢而散后,谢云冽只当她恼了,心寒了,再也不会理他了。没承想今日还能再见到她,心神激荡之下,他策马朝心上人飞驰而去。
“老奴从未见过谢小将军如此急切的模样。”何进忠打趣道,“殿下,摆驾回宫罢?”
容渊不语。他端坐于马上,静静地看着谢云冽勒住缰绳后翻身下马,足尖点地飞过了一道壕沟。看着姜启颜如一只翩跹的蝶从亭内扑了出来,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不知为何,他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羡慕的感觉,哪怕幼年时在宫中困顿不堪饱受欺凌,他也从未羡慕过旁人。
容渊调转马头,吩咐道:“回宫。”骏马奔腾,风吹得衣袂翻飞,衬得容渊的脊背越发单薄。何进忠竟从他的背影中,品出一丝寂寥的气息。
“宁宁。”谢云冽不由得喟叹一声,“我还以为你恼了我……”姜启颜依偎在他胸前,嗔道:“是恼了你。”
“不过我又原谅你了。”姜启颜叹了一口气,“表哥,我总是舍不得真生你的气。”
谢云冽只觉眼眶发酸发热,他深吸一口气,退开半步握住她的肩膀说道:“我走后,家中只剩娘和云歌,你多去陪陪她可好?”姜启颜点头应下。谢云冽又叮嘱道:“你出门的时候总不爱带太多人,这个习惯不好,得改了才行。”
姜启颜再次点头。“遇到难事,可去寻求太子殿下的帮助,我已同殿下说好了。”谢云冽仍是不放心,又嘱咐了一番话。“好,我知道。”姜启颜语调开始哽咽,“表哥不必记挂我,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平安归来。”
谢云冽喉咙里犹如塞了一团棉花,脸上闪过犹豫和挣扎,正要开口,姜启颜似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拿话堵他:“表哥,那天我说如你所愿,其实是气话。我就在洛京等你回来,若你迟迟不归,我便一直等下去。”
她将手贴上谢云冽的胸口,问道:“表哥,告诉我,你想不想我等你回来?无需顾忌其他,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谢云冽完全说不出违心的话。其实也不需要他回答,只从手心下越来越急促强劲的心跳声,姜启颜就知道了他的答案。
“想,想得我心都疼了。”谢云冽复又将她抱入怀中,替她将纷乱的发丝捋顺,“可是——”姜启颜不让他再说下去,以食指抵住他的唇,笑道:“这就够了。”“宁宁。”谢云冽唤了一声。姜启颜歪了歪头,“表哥,我在。”
谢云冽放开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枚玉牌和一把匕首递给她,“玉牌是太子殿下赐予我的。如遇到困难,可向殿下求助。匕首是谢家祖传之物,祖父成亲后将它交给了祖母,后来祖母又给了我娘,我娘前段时间交到了我手上。我本想定亲之后给你的,如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便让它替我陪着你。”
姜启颜绽开一个光华灿烂的笑容,双手接过玉牌和匕首,道:“表哥,我会好好珍惜的。”
她转身递给身后一直假装在看风景的蔷薇,然后从项上取下一枚黄玉佩,踮起脚尖将它系在谢云冽的脖子上,道:“这是祖父在世时亲手替我雕刻的,又请了伽蓝寺的慧空大师诵经加持,说是能保佑我一生平安。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唯愿表哥平安顺遂,早日得胜归来。”xǐυmь.℃òm
谢云冽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间郑重其事地落下一吻,道:“等我回来。”
“好。”
姜启颜捂着额头,指尖似乎还残余着温热,痴痴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蔷薇等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啊?”姜启颜回神,“怎么了?”蔷薇揶揄道:“表公子都走了好久啦,咱们也该家去了,否则夫人会担心的。”姜启颜握了握脸,“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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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边境,茫都城。夜幕渐沉,城墙上堆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刀枪剑戟,血流冲刷着川原,晚风糅杂了清和的草木香和浓郁的血腥味,一切无一不在说明这里经历过一场何等惨烈的战事。
事实上,茫都城的晋军已与北燕鏖战十日,至今日傍晚时分北燕仍未能攻破城门,久攻之下北燕人马伤亡惨重,粮草已然消耗殆尽,加之谢骁亲率左路大军,取道日月河成功偷袭北燕要塞察汗城,北燕统帅呼延力不得不鸣金收兵,败走茫都。
领着将士清扫完战场,谢云冽来至城墙上,手扶残垣,眼望夜空。黑蓝色的夜空里,银河在天地交界处若隐若现,眺望闪烁璀璨的繁星,他负重已久的心才松快了些许。
一颗流星划过,光芒灵动璀璨,谢云冽下意识地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姜启颜。她的眼睛从来都是亮晶晶的,尤其是看向他的时候,像盛着万千星辉。
想念这件事情,只有西北的星夜知道。
自出征以来,其实想她的时候并不多。先是一路紧赶慢赶地筹措粮草运往边关,后又领了守卫茫都城的任务,谢云冽心里的弦一直绷得紧紧的。直到今日,北燕军队撤退,他才意识到,他们分开的时候是阳春三月,如今时已盛夏。
谢云冽抚了抚胸口处的玉佩,从前襟处的暗袋里掏出那枚红玛瑙耳坠,就着星光翻来覆去地看着。“嘿!”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头,“在看什么呢?”谢云冽也不躲,只是将耳坠收拢在掌心,笑道:“没什么。”
戈焕将头盔取下来,挤了挤眼睛,“你别糊弄我,我都看见了,那分明是姑娘家的东西。”谢云冽给了他一拳,“既然看见了,你为何又问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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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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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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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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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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