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地立在当场,一个泪流不语,伤心欲绝;一个进退两难,肝肠寸断。姜启颜狠下心来,鼓起所有的勇气,忽地纵身向前抱住了谢云冽。怀里是纤弱馥软的心上人,谢云冽僵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一声嘶哑又沉重的喟叹从喉间溢出:“宁宁。”
只她一个,便抵得上千军万马。仅一个拥抱,他方才筑起的城墙顷刻间分崩离析。
姜启颜幽幽地说道:“表哥,以后我这般抱着的,或许是别人。”谢云冽的身体蓦地一僵。姜启颜用力踮起脚尖,含羞带怯地吻上了他坚毅凌冽的下巴。馨香柔软的触感传来,谢云冽呆若木鸡,还没有来得及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反应过来,便听到她说:“以后我这般亲吻的,或许也是别人。”
淡红的血色漫上了谢云冽的眼底,心里被强行压制的念头挣脱了桎梏,疯狂地蔓延滋长。姜启颜仍在不自知地火上浇油:“甚至,同我日夜相对、如胶似漆、恩爱缠绵的,也会是别——”
“别说了!”谢云冽再也忍不住,一把拥她入怀,大掌将她的头摁在了胸膛上,掩住了那令他几欲发狂的菱唇。
两人甫一相拥,谢云冽本就破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一边是自小放在心里珍而重之誓要护她一生的人,一边是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的凌云壮志,他被来回拉扯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表哥,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无须牵挂我,我在家等你回来。”姜启颜抱着他,任眼泪流淌。胸前衣襟一片濡湿,谢云冽醒转过来,他这是在干什么?!口里说着放她自由,却又在行轻薄之举……他连忙松开姜启颜,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声音之大吓得姜启颜眼泪倏然止住,“表哥——你?”
谢云冽满脸懊恼悔恨,歉疚地看着她,“宁宁,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唐突了你。”
对不住?……她抛却了女子的矜持和骄傲,最终只换来这么一个令人难堪的结果。分明是和暖的初春,阳光正好,春风拂面,她却觉得自脚底游进了一丝寒气,侵入了她的心脏。
“我只问你。”姜启颜努力稳住心神,泪珠含在眼眶里欲坠不坠,“若明年你没有回来,仍是要我另觅夫婿?”
谢云冽隐在衣袖中的手背上,青筋已经凸起了锋利的弧度。他面上却勉力维持着风平浪静,从口中挤出一个字:“……是。”
姜启颜只觉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摔了个七零八落。她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咬牙说道:“如你所愿。”说完她转身跑了出去。
谢云冽下意识就要抬腿去追,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小厮进来禀报:“公子,表小姐怎么走了,还哭得那么伤心?您赶紧去看看吧。”
却见谢云冽满脸的颓然和落寞,小厮吓得不轻,低声问:“公子?”谢云冽摆摆手:“你且下去。”小厮不敢再言,躬身退了出去。
左侧心房那里只觉空落落的,似乎姜启颜的离开把那一处也一并带走了。谢云冽伸手捂了上去,四顾茫然不知所措,忽见地上有一个朱红的小小物事。
他上前拾了起来,是一枚小小的红玛瑙耳坠,躺在他的手掌心里更显玲珑可爱。谢云冽轻轻握在手心里,喃喃低语:“宁宁……”
姜启颜满脸泪痕地冲出了院子,倒把在外等候的木槿唬了一跳,急忙迎上去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家去。”姜启颜抽噎着说道。木槿也不敢多言,扶她上了马车。一路寂静无声,耳边只闻得平稳的车轱辘声和她断断续续的饮泣声。
待那饮泣声慢慢平复了下来,木槿觑她脸色,给她斟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可是跟表公子拌嘴了?”
姜启颜喝了一口茶,低垂着眉眼,失落地说道:“他说定亲作罢。”木槿替她擦去眼泪,“表公子也是怕耽误您,小姐不难过啊,表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归来的。待战事平定,再来风风光光地迎娶小姐呀。””
姜启颜摇摇头,“我并非为这个难过。国家有难,国若不国,家亦不家。他上战场,我在家里等他就是。我伤心的是,他说若明年他没有回来,让我不必等他,另寻夫婿。”
“我伤心的是,他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姜启颜长叹了一口气,泪水也禁不住再度淌了下来。
木槿劝道:“他也是为了小姐,怕误了小姐的大好年华。表公子心里肯定是在乎您的,只是心里的难过无法表达罢了。有的时候,放弃比拥有来得更难。”
放弃比拥有更难?姜启颜一怔,半晌方说道:“当局者迷,我竟自误了……”
木槿道:“小姐这是太过在意的缘故。过于在意,便容易失了理智。”姜启颜展颜一笑,“还是你看得通透。”
木槿抿嘴笑说:“这话从前小姐拿来劝过我的,我一直记在心上,如今只不过是我旁观者清罢了。”可不是吗?姜启颜失笑,“回去后你同我一起为表哥打点行囊。”木槿自是道好。m.χIùmЬ.CǒM
洛京城外,旌旗猎猎飘扬,军容整肃的队伍绵延开来。谢云冽催马上前,拱手道:“殿下,前方就是五里亭了。殿下不如就送到此处,启程回宫罢?”
容渊道:“时辰尚早,本宫再送送你们。”说罢打马继续往前走。
谢云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蜿蜒的小路起伏在空荡的平野上,只有马蹄扬起的尘土弥漫其上。他默默地捂了捂胸口,策马跟在容渊的马后。
眼看十里亭就在前方的岔路口,容渊勒住马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此处。望你善自珍重,待你凯旋,我定出城百里迎你。有事便遣人飞马来报,我会料理妥当。”
“定不负殿下所托。”谢云冽在马上欠身一礼,“恭送殿下。”
容渊忽然扬手指着前方的凉亭里,问:“云冽你看,那亭子里的人是不是姜家小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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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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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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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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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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