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来啦?”姜启颜喜不自胜,提起裙子就快步往清音阁走去。清音阁是一座建立在湖心的小轩榭,三面临水,另有一道弯曲的连廊通往湖岸。早年间大长公主爱在此处纳凉,听伶人立于湖心船上吹奏管箫笙笛。先国公爷故去后,她再不来此处,清音阁便不复往日的热闹。
谢云冽正面朝湖心负手而立,对着湖面上的残荷折枝出神。闻得熟悉的脚步声,他回身一看,姜启颜正拎着裙子从连廊上疾步而来。谢云冽迎前几步,嘱咐道:“这桥湿滑,宁宁你慢点。”
姜启颜轻快地来至他身前,放下手中的裙摆,笑嘻嘻地问:“表哥你找我?”谢云冽道:“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说与你。”姜启颜故意打岔,叹了一口气,用手帕掩着脸哀伤地道:“表哥一见我,就板着张脸说有要事,不知情的还以为我犯了事,表哥要来审我呢。”
谢云冽哪里瞧得出这小狐狸的套路,连忙解释:“宁宁,你不要误会,我并无此意。”“果真?”姜启颜探出半张脸问道。谢云冽认真地点了点头,姜启颜便笑了:“那是我误会表哥了,表哥不要恼我。”谢云冽摇了摇头,“不会。”
姜启颜走近两步,问:“许久未见,我可想表哥了,表哥呢?”谢云冽只觉耳根又开始发烫,喉咙里也堵着一团棉花,他无奈地唤了一声:“宁宁。”姜启颜心里得趣,不再逗他,正色道:“方才与表哥玩笑而已,表哥不要介意。”m.xiumb.com
谢云冽闻言一怔,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涌上一股难言的失落。他正要细究为何失落,听得姜启颜问他:“表哥有何要事要说与我?”谢云冽暂且放下心里那怪异的念头,“太子殿下安排了人去查缀锦阁。”姜启颜抚掌,“果然如我所料。”
谢云冽肃容,沉声道:“宁宁,你好大的胆。”姜启颜不解,反问他:“表哥何出此言?”谢云冽板着脸说:“我竟不知,醉——人间和存菊阁也出自你手。”姜启颜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即刻露出讨好的笑,“表哥,这事……你是如何得知的?”这事她处理得颇为隐秘,瞒过了谢云冽,也瞒过了父母,没想到不过几天的工夫,便被太子的人查了出来,太子的势力果然不容看轻。
“太子殿下着人去查,我不放心,便悄悄地跟在那暗探身后。殿下手下能人辈出,把事情查了个彻底。”谢云冽皱着眉头,“另,我恐他们或许已经知道,那几处产业均与你有关。”
“宁宁,你可真是——”谢云冽长叹一声,“那些腌臜之地,你可有涉足?”姜启颜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表哥,我是知轻重的,那地方我从未去过,只是出于某些考虑才安排了人经营。”要是被人看见她出入风月场所,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姜启颜虽然心里有点好奇,却从没想过前去探看。
谢云冽才微微松了口气,“那还罢了。我现在担心,殿下知道那些产业与你的干系,会对你产生不利的影响。”姜启颜倒不以为意,“表哥你是关心则乱。我出身姜府,姜府的产业必然会与我有关。再则,依着殿下对表哥的信任,我纵有什么不妥,殿下也应当会看在表哥的份上,不与我这小小女子计较。”
“还小小女子?”谢云冽无奈地瞅了她一眼,拿手敲了一记她的额头,“我再也没有见过比你胆子还大的女子了。姜启颜捂着额头鼓着脸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谢云冽忙问:“可是我又不知轻重弄疼你了?”
姜启颜把手移开:“没有啦。”谢云冽见那额头光洁如初,自己也掌不住笑了起来,“幸好我看形势不对,帮你抹去了隐阁和暗阁的踪迹。只是时间和人手有限,也只隐藏了这两处。若这两处也暴露了,那后果不——”
“表哥。”姜启颜忽然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你对我真好。”少女馨甜的气息无孔不入,谢云冽的手瞬间就僵麻了,这麻意侵略性极强,顺着那温热之处散入四肢百骸。“宁——”素来率性洒脱的少年竟然讷讷不能成言。
好在姜启颜很快就放开了他。谢云冽绷紧的身子才稍稍放松,犹豫几息仍是劝道:“宁宁,你现在也大了。男女有别,万不可,不可再如小时候那般了。”姜启颜连忙后退拉开了距离,“表哥抱歉,是我一时忘形,以后不会了。”
谢云冽见她急忙后退又果断道歉,心里竟然翻涌着不快和郁闷。为何不快,又为何郁闷?宁宁明明听从了他的话,自己又为何会如此……
没待他理出头绪,木槿过来禀告:“小姐,表公子,宴席快开始了。”“好的。”姜启颜笑向谢云冽道,“表哥,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去入席吧。”谢云冽掩下心里难解的情绪,点头道:“去吧。”
无论底下暗潮如何涌动,前院后院席上皆是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宴罢送走了众位亲朋好友,姜启颜吩咐了几项善后的事宜,便回房歇下了。
谢夫人往崔氏房中说体己话,甫一坐下,她的手掌便“啪”地一声拍在了紫檀木桌上,力道极大险些把腕上的镯子给磕断了。谢夫人恨声道:“徐氏言语太过无状!当着宁宁和诸人的面,说贤妃看重宁宁,还要进宫说和。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把宁宁硬绑上楚王那艘烂船吗?”
崔氏先是给她揉着手掌,听到后面那一句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谢夫人恼极了,问:“你竟一点也不气?还笑得出来?”
崔氏笑道:“姐姐勿要生气。那徐氏不过就是个替人打前站的跳梁小丑罢了,为她生气可不值当。姐姐可愿因为她这种人,让自己的脸上平添两根皱纹?”
谢夫人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压下心里的怒火,只是梗在胸口的气不上不下,到底憋得难受,故仍是闷闷地说:“贤妃,怕是打着将事情闹大的主意。徐氏这般说,无非是告知在场的诸人,贤妃瞧上了宁宁。如此一来,京中其他世家若对宁宁有意,也会念及楚王,心生顾虑因此避让。”
崔氏仍旧笑着,“如此更不必烦忧了。姐姐莫不是后悔了?不愿与我结儿女亲家?”谢夫人白了她一眼,“怎会?”复又叹道,“但此事,只是我们为人父母的想法。在我心里,宁宁和云冽云歌是一样的。我想着,还得宁宁和云冽对彼此皆有情,方能成就一段良缘。可我现在瞧他们两个,同小时候也没什么差别。尤其是云冽,我瞅着就来气。跟他爹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习武练兵。”
“姐姐,你这话可错了。”崔氏打趣道,“姐夫眼里心里可不只有习武练兵,还有你呀。”谢夫人颊上飞上一抹微红,嗔道:“你这张嘴啊,就是被娘和妹夫给惯坏了。”崔氏笑而不语。
谢夫人把手一摊,摇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等云冽开窍。若等来年宁宁及笄,他仍旧把宁宁当做妹妹,先前说好的那事就做罢?宁宁,她值得一位全心全意爱她护她的好儿郎。”崔氏倒不以为然。她心思一向缜密,观那两人似乎已有了些苗头,尤其是宁宁,跟自己当初一样“狡猾”,遇到了喜欢的郎君绝不会白白错过。
因而她只是说:“暂且看看,横竖还有大半年的工夫。”“贤妃那边?”谢夫人仍是不放心地问道。崔氏不急不忙地道:“姐姐放心,贤妃的算盘成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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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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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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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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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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