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她脸上笑容扩大,跟和侄子抢肉吃的霍澜吩咐道:“明日你楹妹妹要来咱们家,你不许乱跑,也不许故意捉弄她,听见没有?”
霍澜:“?”
就这么一懵的功夫,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被他那十岁大的侄儿眼疾手快夹到了自己碗里。
霍澜:“!”
霍家大少夫人,霍澜的大嫂,宋宜抬眼轻飘飘瞥了眼儿子,语速很慢,但很有威慑力:“不准对你小叔无礼。”
宋宜出生书香世家,是霍夫人的娘家侄女儿。
姑侄俩都是一模一样的性格,看着温柔大方得体,但说一不二,在料理事务,掌管中馈上更是一把能手。
有了大嫂这句话,霍澜略带两分得意瞅了侄儿一眼。
如今也不过十岁的霍庭也只敢在暗地里朝霍澜翻白眼,虽然是家中嫡长孙,但地位可没有比他大五岁的小叔叔高多少。
饭桌上,除了霍老太爷,霍家其他人都来的齐齐的。
霍家主子不多,也是因为霍大人不爱什么小妾偏房,他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子,所以不似其他人家后院乌烟瘴气。
宋宜吃得差不多了,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娘,信中可有说楹妹妹明日何时来家中?”
霍夫人思索了一下,“没有说明确,不过午膳前应该会到。阿宜,到时候你带着阿楹在府里好好逛逛。”
宋宜应下。
霍大人和两个兄长都在,霍澜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轻轻哼了一声。
霍庭听到了,立马告状道:“祖母,小叔叔好像不喜欢小姑姑!”
霍夫人自昨日从四季楼回来,便教了两个孙儿他们还有一个小姑姑,是宫里头太妃姑母的女儿。
霍夫人自动省去了“养”字。
养女儿也是女儿,阿楹这么乖巧,比她的亲儿子都要讨人喜欢。
小儿郎的声音还有些稚气,同样,做出的事情也幼稚。
叔侄俩可以说是从小到大相爱相杀。
二少夫人林粟忍不住发出清脆的笑声:“庭哥儿可小心些,指不定明日三弟便给你布置一大堆的功课。”
霍澜配合着露出恐吓的笑容。
霍庭不怕,他有祖母,他扭头跟霍夫人说:“祖母!先生说过,做人理应光明磊落,小叔叔这样是不对的!”
霍夫人忍俊不禁,眼角细细的皱纹为她更添几分儒雅。
“芽芽说得对。”
“噗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
霍澜和林粟同时笑出声。
反观霍庭,因为这个小名皱成了苦瓜脸,他求助地看向娘亲,谁料爹娘也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林粟身边的沉闷男子皱了皱眉头,抓过妻子的柔荑,“粟粟。”
“知道了。”林粟敛了笑容,不太高兴地看着霍时。
他老是这样,扫兴。
霍时起身,因着拉着林粟的手,连带着把她也拉起来。
霍时淡淡道:“爹,娘,我们先回去了。”
霍家还没有分家,因此三兄弟都是住在各自的院子里。
霍夫人看见二儿子沉闷的模样就心口疼,她问林粟,“粟粟,不再多用些饭?”
林粟倒是还想再待下去,霍家人口不多,一般大家都在家的时候都是坐一块用饭,热闹又温馨,比她那个乌烟瘴气的娘家不知道好几倍。
但拉着她手的劲儿微微变大,林粟笑道:“娘,我用好了。明日楹妹妹来家中,大嫂可一定要派人过来喊我。”
宋宜笑着点头,“知道你喜欢热闹,不会忘了你的。”
霍家婆媳妯娌间的关系一向很好。
霍夫人也笑,看出二儿子都要把林粟的手抓疼了,只好无奈道:“快些回去休息吧。”
霍澜看着两人的背影,咬了口炸的酥脆的大虾,含糊不清道:“二哥真是的……”
“你别说你二哥。”霍夫人给霍大人舀了一碗酸辣羹,又重新坐下来,“可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明日你楹妹妹要是哪儿不痛快了,我就让你大哥好好修理你。”
霍澜:“娘!”
霍大人瞪他:“喊什么!你娘欠你的?”
霍岑沉稳地接下霍夫人的话,“阿澜,你和阿楹年纪相仿,理应多多照顾她。”
“娘,明日楹妹妹在家中用了午膳,我便带她府里逛一逛,若是可以,晚上便在这住下,第二日我和粟粟便带着楹妹妹去外头买些好的衣服料子,珠花这些,您看怎么样?”
宋宜不愧是当家主母,安排事情起来,有条不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霍夫人对侄女儿兼儿媳妇办事很放心,她含笑点头,“好。”
“娘,我明日约了……”霍澜才开口,就感觉到了两道逼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霍大人是个严父,眼里明晃晃写着:你想好再说话。
霍岑很有大哥风范,虽然没开口,但眼神传达出来的意思——不要挨打就听话。
霍澜憋屈的放下筷子,不吃了!
他气冲冲地跑到霍老太爷的院子,准备把白楹抹黑一通,谁料还没走进里头,下人就笑着道:“三公子,老太爷歇下了。”
屋子里头还有光亮着呢!
霍澜吃了个闭门羹,总算消停了会儿。
另一边,林粟被霍时紧紧拉着手回了房,一路上他们谁都没说话,林粟憋了一肚子火,在看见霍时把她的贴身丫鬟也驱逐了出去后,终于爆发。
她用力挥开霍时的手,喊住退到门口的丫鬟,“备水,我要沐浴。”
霍时被妻子甩脸子也不生气,他喊了一声:“粟粟。”
走到林粟身边,又要去拉她的手,却被林粟“啪”打开。
林粟恼火,“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
尤其是在长辈面前,那样很不尊重长辈的好吗!
林粟和书香门第出身的宋宜不一样,她更珍惜和善的公婆,以及霍家上上下下的范围。
她不否认嫁过来后霍时很疼爱很宠她,但她无法忍受他那些想要把自己和其他人隔开的行为。
面对妻子的质问,霍时抿了抿唇,努力露出一个笑,但这对天生面摊的他来说实在艰难。
他说:“粟粟。”
林粟一下子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点火也发不出。
她推开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的男人,“我先去沐浴。”
霍时低低说:“过会儿吧。”
林粟:“?”
她没好气捶了他一下,“你节制一点好不好?”
霍时眼中带了星星点点的笑意,“粟粟,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吗?”
她每次都喜欢和霍庭霍堂说说笑笑。
霍时已经二十三了,只比霍岑小三岁,他们夫妻已经成亲六年了,霍岑都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但他们至今都还未有一男半女。
林粟再豁达,也不可能不把这件事放心上。
哪怕霍夫人从来不曾催促过一句。
但有哪个女子不想做母亲的?
林粟被霍时的话打动,但……
“我们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林粟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是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霍时紧紧箍住怀里的女子,眼眸深深,“粟粟,不要乱想。”
孩子总会有的。
肯定会有的。
他的药……也是时候停了。
……
不巧,早上下了毛毛细雨。
白楹先回了一趟国师塔,换了身衣裳,再避开别人耳目,偷偷摸摸进了二皇子府的后门。
轻风也是不赞成白楹去傅南歧那的,但她也知道碧血草对国师大人的重要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由她了。
私底下派了不少人跟在暗处保护打掩护。
丁元撑着伞陪着白楹进去,丁和则守着马车在后门一棵大榕树下等。
拿个东西,想必不会太慢。
春季一片生机勃勃,白楹一踏进园子,江林就得了消息赶忙来迎接。
二皇子府就如同景吾宫一般,没什么人。
但各个角落都打扫的很干净。
草坪上一片绿意,细雨绵绵,把所以尘灰冲刷,细长的叶儿上躺着晶莹的水珠,随着一颗又一颗,压断脊骨。
所有水珠没入泥土。
“白姑娘小心脚下,别让那些污泥脏了您的鞋。”江林弯腰在前面带路,“殿下在屋里头等您,许是还在用膳,白姑娘若是没吃,一起用些吧。”
丁元抢先回道:“我家姑娘用过早膳来的,多谢公公好意。”
来之前轻风姑娘都和她说过了,可不能在二皇子府久待。
江林被拒绝了也依旧笑呵呵,他带着白楹走进长廊,丁元便收了油纸伞。
路过小湖,白楹看见边上一棵歪脖子的柳树。
又细又长的柳条垂在湖面,绵绵小雨有渐停的迹象。
走了好久,白楹都开始轻轻喘气,终于到了。
江林腰杆微弯,伸出一只手,“白姑娘请。”
白楹道了句谢便走进屋里头。
丁元想跟上去,身前却出现一个身影。
江林笑呵呵道:“东西珍贵,有好些话二皇子殿下要和白姑娘亲自叮嘱,外人不方便在场,丁元姑娘不如先跟奴才到这边喝口茶,润润嗓子?”
有什么话非得私下讲?
况且她是姑娘身边人,必须看护住姑娘,怎么能是外人?
这摆明了就是要支开她!
丁元急着要进去,可惜面前江林拦着死活不让。
她正欲喊白楹,江林便看出来了,笑着道:“不过片刻的事情,丁元姑娘何必担心?白姑娘刚进去,您这又要叫她出来,这不是更耽误功夫?”
说话间,江林合上了门。
丁元:“……”
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人,现在竟也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直到被“请”到前厅喝茶,丁元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二皇子身边的这个太监,怎么会知道她叫丁元?!
明明……姑娘一直都是喊她“阿元姐姐”,哥哥在外也从不喊她名字,他们兄妹二人自小相依为命,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
而只有在国师塔,轻风姑娘和丁师父会喊她和哥哥名字。
可二皇子府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已经过了立春,气候逐渐变暖,但此刻丁元坐在凳子上,手里头捧着一杯热茶,背后却陡然升起一股寒气。
白楹还不知道丁元现在有多煎熬。
她没见丁元跟进来,还以为她自己站在外头等候。
哪会想到看着笑呵呵极好相处模样的江林,会把丁元拦下,不让她进来?
外头雨声似乎变小了一些,但仍在滴答滴答地落。
白楹看见已经被收拾干净的桌子,猜想傅南歧已经吃完早饭了。
“将离哥哥。”她喊了一声。
一片寂静。
似乎……没有人?
不会吧,没人江林怎么会把她带到这里来。
白楹正准备再喊一声,就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一身墨衣的傅南歧走出来,修长如玉,清冷绝色,根骨分明的手里头拿着一个盒子。
是那日在四季楼被拍下的碧血草!
白楹眼睛都开始放光。
盒子还是那天的盒子,咖啡色长方形,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拍卖会上还有一块红布盖在上面。
傅南歧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白楹为了表现出自己不是只看中碧血草才来的,硬生生忍住了要扑上去的冲动。
她从小布袋里拿出一瓶丹药和包起来的几块糕点。
悉数交到傅南歧手里头。
一抬手,才发现今日的傅南歧……好像又比昨天帅了。
怎么肥四??!
好看的越来越好看,矮不溜秋的依旧像个冬瓜。
哦,她比冬瓜还稍微好一点。
不过,瘦还显矮!!!
差不多的身高,白楹和学堂里另外一个女孩子,可能是基因问题,那个女孩子稍稍胖一些,看起来就好像比白楹高。
心里默默流泪,白楹甜甜笑,脸颊两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将离哥哥,这些都给你。”
用一株一万两白银买来的碧血草换这些东西。m.xiumb.com
傅南歧哼笑一声,她倒是想的挺美。
国师大人炼制的丹药也就罢了,一颗千金,这些糕点……难道在她眼里,他就这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这样误会?
心里虽然想着,但傅南歧收起来的动作可是非常利落。
他可不做亏本买卖。
傅南歧示意白楹把东西拿走,语气漫不经心:“还有个条件。”
白楹脚步一顿,笑得很甜很乖,“将离哥哥说呀。”
“离傅云祁远点。”
白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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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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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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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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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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