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武公和蔼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窹生骇然抬起头来,这是父亲在暗示他,要当世子了吗?母亲对他愤恨至此,能支持他吗?弟弟已有承袭的念头,如果世子之位定给了他,岂非要两者相争,兄弟相残?
熟知父亲对宗族关系看重的窹生,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父亲是绝不允许手足相残的,三兄弟,不管是谁起了这种歹毒心思,定会立即被处置,再无可能得到重用。
窹生浑浑噩噩,心中绞成一团乱麻。
无奈,立嗣的事,已经提上了议程,根本由不得他想。
在郑武公的授意下,窹生和公子段两兄弟被支去向武姜请安。
路上,公子段兴奋不已。
“阿哥,你说,父亲是不是赏识我了?”
“恩。”
“那明年我也能在自酢礼上,去洗爵了吧?”
洗爵就是承袭,窹生埋头不语。
“阿哥!”公子段问,“你怎么不回我的话?我也能去洗爵的吧?”
窹生艰难道:“恩。”
武姜在女御的侍奉下梳洗完毕,看着衣裳的颜色和装饰,坐在厅中发呆。彩雀已经被发落,左右侍奉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哪怕装扮和寻常无异,也觉得不顺心,倍感凄凉无依。
兄弟俩行了礼,武姜便拉着公子段回到榻上坐下,无视了窹生。
窹生呆呆站在厅中,忐忑不安。
公子段问:“阿媪,阿哥还站着呢。”
“胡说,阿媪就你一个儿子。”
公子段接连得了父母夸奖,笑得更甜了:“阿媪,您别怪生气了,阿哥他不是故意的。”
“他啊。”武姜皮笑肉不笑道,“他巴不得咱母子俩去死。”
窹生心头一酸,不敢相信从母亲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哪是母子,分明就是仇人。
“你知道阿媪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么?”武姜对公子段解惑道:“可不就是你的好阿哥,撺掇你君父,治了阿媪的罪。你君父听信祭足的谗言,把彩雀他们都杀了。这一切,都是你阿哥这个孝子做的。若再过两日,你指不定,只能去居丧的庐舍,为阿媪哭丧了。”
公子段呆滞道:“阿媪……”
“好孩子,咱母子啊,见一次就少一次了,别顾着外人。”
窹生呆呆往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音来。
公子段大怒,双眼腥红:“阿哥!你为什么要害阿媪,阿媪生你养你,你竟这般……这般!彩雀他们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窹生哽咽道:“是啊,我为何要害母亲。”
武姜冷笑:“不是你去向祭足通风报信,小君何以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我被君上软禁,再没能力护着段儿,你可以和原繁那孽障一起,轻而易举来害段儿性命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你得意了?”
“难道不是母亲说和原繁亲近,更令君父看重?难道不是母亲说要拉拢祭足,让儿子去亲近的?为何儿子一样样照做,还是错了?”琇書網
哐!
武姜打翻了小几。没错,这都是她说的,可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明明为了给儿子铺平道路,儿子却和她离了心,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武姜气得浑身发抖:“我错就错在,生了你这个孽障!”
窹生脑海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闭眼一瞬,又呲呲笑出声来,好似魔怔了一般。
公子段心痛武姜,对着窹生吼道:“阿哥,你就不能认个错吗!阿媪生我们,养我们。往日里,衣食住行,处处周到细致。你发热,阿媪守你整夜。你犯错,阿媪替你求情……你怎么能这么气她!”
“他不是你阿哥!他只是个孽障!混账东西!他害了小寝上下二十几条人命!”武姜捂着心口道,“那都是跟着我多少年的人啊!都是帮着我将你们养大的人,如今,都死了。”武姜大喝,“就因为他!因为他一句话!都死了!”
“我错了。”窹生淡漠道,“是我错了。是我去向祭足报信。是我,是我顾念两国盟约,不敢让安姬死在宫中。”
这次,不等武姜呵斥,公子段就瞪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委屈道:“阿哥,我才是你亲弟弟啊。你去告状,将我和阿媪置于何地?那个安姬,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得你宁可牺牲小寝上下所有人的性命,都要保全她?”
“我从未不念情分,也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母亲和弟弟会不顾大局,如此刁难。
“住口!”武姜气道。
窹生淡淡道:“君父今天提起立嗣,母亲,你说吧,是不是早打定了主意要儿子让?”
武姜瞪大眼,没想到,两个儿子都未及冠,郑武公会提及立世子。这是要立原繁吗?她绝对不许那个贱人的儿子承袭!
窹生再问:“是不是我让了,母亲就会满意?”
武姜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呵,就你,也配么!”
“是否我让,母亲便不再计较,能平息愤怒,也当一回儿子的母亲?”
公子段暴跳如雷道:“阿哥你说的什么话!母亲什么时候不当你是儿子了!你说话还有没有良心!”
武姜却道:“若你真能做到,我便再信你一次。”
“我懂了。”窹生语气格外冷淡。
郑武公站在偏殿后,亲耳听得世子之位,被母子三人像筹码一般抛来抛去,甩袖离去。
密纳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心道:作死啊,都作死啊,国祚岂是儿戏,让来让去,过家家吗。这不是逼着君上要下狠手?开始还以为君上看重窹生,现在一观,倒未必了。只愿公子窹生醒事一些,可千万不要来请辞啊!
新郑的气氛,越发诡异。
窹生和公子段起了矛盾,子都顺利成章趁虚而入,立即赢得了公子段的信任。
公子段是一个占有欲强的小孩子,只有八岁,还围着母亲哥哥打转,不学无术,对承袭没什么概念。有“天下第一美男”子都哄着,感觉得了全天下的敬仰。这,和只是得到亲哥哥的肯定,满足感大不相同。没过几日,就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子都上门来找,亲近得很。
趁着和公子段接近的机会,子都将人送与武姜。
“伯母,中军选拔严格,这二人,是我得罪了边父讨来让伯母欢心的。人不多,好用就成,希望伯母不要嫌弃。”
武姜苦笑:“雪中送炭,才最可贵。我如今这境地,旁人躲都来不及,难得你还为我周全。”
“伯母何必见外,我和段儿是兄弟,这亲戚血脉是斩不断的。”子都笑道,“我平时里也没什么差事,得闲便来陪伯母说话,可好?”
武姜自然喜闻乐见。她身边正缺人,能得了子都的支持,就是得了公子吕的支持,公子段才更有机会成为世子。
武姜毕竟是申国公主,不能软禁太久。郑武公得知子都将虎士拨了两个给武姜,对此嗤之以鼻,却出人意料的解了武姜的禁足。没人能看懂郑武公到底想做什么。
世子之位的归属,成了一个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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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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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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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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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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