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焉儿坏!
子都爱面子,姬足这么夸了,子都拿不下脸来拒绝,但要心如止水地饮下这杯滚烫的姜茶,子都又做不到。换句话来说,子都就算狠得下心,烫自己一嘴泡,要举着滚烫的杯子,不洒一滴水,还真是有难度……礼仪举止不周,也是贵族所看重的。
左右,子都这脸都会丢。
姬足侧杯,示意自己已经喝完,子都脸色更黑。
郑武公看得津津有味,倾身对武姜耳语道:“祭足这小子,记仇得很。”
武姜的笑容有些僵硬:“君上说得是。”
郑武公轻笑:“幸好不是吾儿和他对上。”
“恩……”
“戾气重,还得磨个三五年。等磨好了,窹生也就大了。到时候,窹生再去结交不迟,现下就算了。”
武姜诧异地看向郑武公,听出郑武公现下不许儿子接触姬足。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郑武公心中属意的世子,竟是窹生,而不是公子段?
郑武公举爵对向武姜,笑道:“寡人的儿子,寡人自然不会亏待。”
武姜借饮酒,掩下不安,继续端庄贤淑。
郑武公说这些话的功夫,子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喝姜茶。他觉得,不管如何,他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姬足。至于今日受的罪,明日,一定加倍向姬足讨要。
尹铮见子都伸手要举杯,立即跨了一步,抢在子都前面动了手。刚触到杯子,尹铮指尖一股刺痛直蹿脑门,却面不改色还是端了起来。姬足“唉”了一声伸手去拦,正好打在尹铮手上,杯子一歪……
哐!褐黄色的茶水漫在桌案上,又流到地上。
霎时,姬足的桌案前,热气腾腾。
朝臣们都回过神来,感情这温度这么高,祭国世子,这是在整人!顿时,替子都忿忿不平、吹胡子瞪眼者,不在少数。还有人直接冲了过来,拉开子都关心道:“公孙阏可有受伤?”
众人眼中的关心,对子都来说,都是莫大的讽刺,讽刺他斗不过一个八岁孩子。子都眼中泛起血丝,额头憋出了青筋,咬紧牙关,双拳紧握,却站在原地不动。
风扬冷眼旁观,要是子都能拉下脸来,直说这杯茶烫,姬足也不会真让他喝下去。心眼小又爱面子,活该受罪。
姬足不理水渍,伸手又要了茶杯。这次,让一旁伺候的内宰徒属斟酬。
姬足淡笑道:“恭喜了。”
一场风暴还没掀起,就这么平平淡淡收尾。子都气哼哼饮下,回到座位,阴沉着脸,一声不啃。
公子吕不得不出言提醒:“食礼,有什么话,回家说。”
庆功宴因为这出小插曲,还是扰了众人的兴致。乐舞再次响起,舞伎们的舞姿,再也勾不起众人兴趣。朝臣们心中各有所思,不再频频道贺,显得有些冷清。最后,几乎是例行公事般完成,离开时,像身后有狼追着似的。几息时间,大殿便空荡荡了。
郑武公临行时,还意味深长瞥了姬足一眼。
姬足明了,这场他和郑武公之间的隔空较量,并没分出胜负。他达到了目的,郑武公也铲除了管县的细作。看起来两人都得了好处,实则他还在郑武公眼皮子下,算不得赢。
曲终宴罢,已是深夜。
一弯蛾眉月提醒着,又近月底,十一月就要来了。
姬足和风扬并肩而行,小鹿皮靴踏在雪上,滋滋作响。
风扬觉着,这样宁静的夜里,不应该将心绪装回家里,忍不住开口询问:“世子,你真准备让子都饮下那杯茶吗?”
“那副好皮囊,烫坏了,可惜。”
风扬心头一跳,立即觉得有什么事,被忽略了。
姬足顿住脚步,问:“叔扬,你觉得那尹铮如何?”
“世子觉得,这人有问题?”风扬捻了捻八字胡,思考道,“虽然先君死因还未查明,但要将这次细作的事嫁接在上面,会不会草木皆兵了点?”
姬足轻轻摇头:“不,不是臆测,是肯定。从他替子都接那杯茶时,我就肯定了。这人绝对有问题。”
风扬恍然大悟,原来姬足那杯烫茶,不是为难子都,而是为了试探这个新来的尹铮?
风扬心服口服道:“臣愿闻其详。”
姬足上前两步,和风扬面对面道:“其实,从我开始激子都去管县,就是一个局。追查细作是真。但是,要以子都为饵,钓出一条大鱼来,才是最真。”
风扬眼睛陡然睁大,不敢置信。
这种谋略胆识,已做到了走一步,看十步,环环紧扣!
姬足严肃道:“如今,祭国宫中,有羽操持,又有郑公暗中相护。一明一暗,如天网恢恢,不会容任何人轻易混进去。朝堂上,有司马和太傅黑白双煞坐镇,堪称无忧。祭国寻不到漏子,幕后之人只能另寻他法。他在祭国布置了多久,恐怕在郑国就布局了多久。而郑公至今未发现端倪,想来,不是藏得极好,就是根本没机会深入内闱。以郑公的强势,后者可能性更大些。”
“我现在郑国宫中。假设,幕后之人计划不变,要再次挑起祭国和郑国的矛盾,就非要寻个看不顺眼我的,才能顺理成章实施之后的计划。郑国宫中,敢和我明目张胆地敌对,又最接近郑国权利中心,且最好忽悠的,就只有子都了。”琇書網
风扬站在冷风中,惊得出了一身毛毛细汗,吓道:“世子几次对子都下手,伤他颜面,都是为了这招吧?”
“他一个十四岁娃娃,某还不稀得和他计较。”姬足踩着雪,语气不屑。
风扬无语翻了个白眼:子都确实才十四,但世子,你才八岁!
风扬思索道:“世子,不一定带回来的才是细作,也有可能是在管县结识,却还没来郐都的。”
“没错,换个人,都是这个思维。明知道是去抓细作,出现在自己身边,刻意亲近之人,又怎么不多加留意呢?就算子都不上心,公子吕也是不允的……但有一种短视,叫灯下黑。”姬足叹,“就是因为尹铮太积极,反其道而行之,公子吕的疑心,反而会降低。再加上尹铮今日护主的表现,连命都能豁出去。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击不成,便水滴石穿慢慢磨。花个三五载功夫,公子吕疑谁,也不会疑他尹铮了。”
姬足问:“叔扬,你若是个陌生人,为了富贵荣华,保不准有没有转机,会舍命来救我么?”
风扬坦言:“命都没了,富贵荣华也就如云如烟,镜花水月,不可触及了。但,也不排除尹铮心机之深沉,对饮茶之事,已有了成算。或,此人胆大心细,确有壮士断腕之胆魄。”
“此其一。”姬足笃定,“这次获罪的莞氏,如果我没记错,是管叔鲜的后人。当年,管叔鲜挟持纣王之子‘武庚’叛乱,造反失败。元祖周公旦并未大辟其后人,只将他们贬为庶人,失了姬姓而已。”
风扬经姬足一点,灵醒道:“世子说到此,我也想起一件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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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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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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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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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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