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在追查细作的事情上,立下大功。郑武公赐公子吕:琬圭一只,狐裘一件,羊十头。又赐子都一命为下士,以示嘉奖。子都十四岁,便凭自己的本事得了官位,终于出了被姬足压制的恶气。
庆功宴上,子都一袭玄端朝服,在一群中老年大叔里,独树一帜,格外醒目。仅有几个及冠的青年,也比不过他样貌俊美。他仿佛天生的主角,走到哪里,都能靠一副俏模样,轻易占领上峰。众人频频举杯道贺,更显得他风头无几。
觥筹交错中,姬足所在的角落显得格外冷清,引人注目。
子都好容易得了片刻歇息,被他从管县带回来的尹铮就凑了过来。尹铮这次立功,只得了几头牛羊的赏赐,并没得封官职。但这庆功宴,尹铮作为功臣之一,还是有机会参加的。
尹铮好奇道:“那位年幼的公子,当真好风度,一举一动都是不凡啊,为何不曾见他来庆贺?”
子都顺着尹铮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姬足正悠哉品膳,狭长的眼微眯着,十分享受,完全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哪怕余光,也没有。子都不是滋味,他才是今天的主角,风度这东西,也该是他才有。
“你想去结交?”子都冷笑。
“敝臣确有……”
子都拍拍避膝站了起来,阴阳怪气道:“走吧,本公子能去管县立功,还是他提议的呢。怎么,也该过去‘道谢’才是啊!”
一人一桌的宴席,有郑武公在时,众臣守着规矩,没人敢直接从厅中蹿来蹿去。子都一站起身来,大殿里瞬息没了人声,只剩乐音袅袅。
姬足瞄到子都昂首挺胸走了过来,立即侧了身,扭头和风扬正聊起美食佳肴来:“羊羹,果然名不虚传,不愧为宫廷名菜。羊肉、苦菜,辅以羊汤和米屑,再调以五味,确实令人回味无穷啊。”
周天子的吃饭伺候有二千人,快赶上一师二千五百人的军队了,花样自然不少。受周天子的影响,诸侯用膳也十分奢侈。吃,更是大事中的大事。周朝已经有五种做菜方式:烤、炙、煮、蒸、生,因此延伸出的红烧、卤、炖、腌等,让菜式品种繁多。
风扬贴心,从后座挪上前来,贴着姬足说话,将姬足的视线完全遮住。
风扬搭话:“世子还可以试试这道‘鱼炙’,应该是先将鱼烘烤至皮肉焦香,再淋上酱汁。菜色泽金黄,外脆里嫩,鲜香可口。”
姬足梜了小块细细品尝,不吝夸赞:“恩……甜中带酸,许是加了梅酱或苦酒调制,倒是别具风味。”
子都立定,举着双兽青铜觞,对姬足皮笑肉不笑道:“世子。”
姬足不爱搭理,装作没听到,依旧和歪着头的风扬窃窃私语。子都想来找姬足炫耀,一拳落了空,脸又挂不住了,尴尬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几个朝臣也跟了过来,替子都解围。
“公孙阏此行管县,事事亲力亲为,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去一旁叙话吧。”
“公孙阏识人善用,智勇双全,实乃我郑国冉冉升起之新星!”
“何止是智勇双全,简直就是盖世无双啊!那线索繁琐复杂,换了谁来不头痛?只有公孙阏,能抽丝剥茧,查出细作来。”
“就是就是,公孙阏才十四岁,放眼天下,有几个十四岁就能自己挣了官职的,未来不可限量啊!”
……
众人在姬足面前,将子都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子都昂着头,满面红光,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姬足,优越感十足。
尹铮喝道:“尔谁,这般藐视众人,毫无礼数,未免有失身份!”
这声暴喝,打乱了乐章节奏。
钟磬之乐一顿,乐师们赶紧找补,又恢复了音乐。上方,郑武公和武姜咬着耳朵,似乎并未主意到这方发生的事。
姬足这才昂起小脑袋,后知后觉道:“恭喜公孙阏了。”
“客气,若不是祭国世子‘坐镇’宫中花园,我哪能有机会。”子都对尹铮吩咐道,“来,给祭足满上。”
坐镇花园也叫坐镇呢?众人明知是讥讽之语,却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更来劲了。
尹铮殷勤,立即来斟酒。
姬足按住酒器,断然拒绝:“某才八岁,不宜饮酒,不如,换姜茶来,正好暖身又醒酒气,免得言行无状,失了体统,到时候要睡到大宫去。”姬足对风扬强调,“天寒地冻,要注意暖身呐!”
世人皆知,周庙,是祖庙;大宫,相当于太庙,供奉祖先。
要是真睡到大宫去,那就不只是丢国君的脸了,连郑国祖先也要跟着受辱。听说姬足瑕疵必报,果然不假。现在,当着朝臣的面,都敢拐着弯骂人,桀骜不驯至极!
虽然子都气得面色发青,但朝臣们忌惮郑武公,都没有轻易开口。
突然,一个身穿御仆衣裳的人站了出来,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饰玉一采,在一群玄端朝服的公卿贵胄中,显得寒暄而显眼。他低眉顺眼挪了出来,对姬足笑道:“祭国世子孤身一人,身在异国他乡,少不得入乡随俗啊。饮了这酒,大家也能做朋友嘛。”
“尔谁?”
“小人尹铮……”
“哦,就是那个立了功的尹氏?”
“小人不敢居功,全仰仗公孙阏出谋划策,小人只是个跑腿的而已。”
姬足挑衅道:“你家主子都没许你说话,你这般僭越,是何道理?”wWW.ΧìǔΜЬ.CǒΜ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有脾气暴躁的,立即就嚷开了:“祭足,你不要不知好歹!这是郑国,由不得你耍横!”
恰在这时,
郑武公也出声询问:“怎的,庆功宴,还吵起来了?”
子都委屈道:“子都来与祭国世子道谢,世子……”话不说完,引人遐想。
姬足立即补充道:“祭足年纪小,不胜酒力,愿以茶相代。”
近十一月的天气,宫中添了火盆,要温酒煮茶,随时可以。风扬端着姜茶和空杯来,放在案上。热气腾腾的水汽冲得老高,姬足会意一笑,亲自为子都斟茶,满而不溢,恰到好处。
姬足对郑武公举杯道:“祭足贺,郑国祚永运隆,今又添一员猛将,乃善物厚民之兆!”
姬足先干为敬,看着郑武公饮下后,才又自己满了,再对子都举杯,满脸诚恳,展颜一笑,狭长的眼弯弯的,好似一轮新月。
“公孙阏智勇双全,盖世无双,祭足佩服!”
子都伸出手去,还没碰到杯子,已觉温度惊人。怏怏收回手来,看向姬足,双眼几乎喷出火来。郑武公饮了姬足的敬茶,他不喝,就是落了郑武公的脸。但青铜导热,杯子里掺的,是滚烫的姜茶水,挨到了非破皮不可,更别说要喝下去了。
难怪姬足说:天寒地冻,要注意暖身。原来,暖身,是这个意思!
娘嘞,比炮烙也差不离了!
姬足憨厚地笑:“公孙阏,惊为玉人,天下第一美男子,实至名归。”
玉人,也有一番说法。周朝太庙的石阶前,立有三尊人像,分别为玉人、金人和石人。第三尊,为玉人。玉人表情温恭,谦谨,教导人们面对一切都应心如止水,淡然处之。要人们控制内心的欲念,修身养性,克己复礼,洁身自好。
夸人,也是要命的一种。
姬足分明将子都架了上去,这杯滚烫的姜茶,想不喝,也不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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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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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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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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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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