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薄生不接,又怕接了后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和薄生哭诉么?还是红着眼告诉他,你被骗了,我被骗了,我没有那样对待苏陌然,我没有背叛你……
苏向暖在那一瞬间曾有颓然。
她放弃般地垂下手,抱紧自己的头,努力将自己缩小、缩小成小小的一团。
心理学家说,这是最安全的姿势。
就像是,天上地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将自己拥抱着,就好像能更安全些,不受到那些伤害。
苏向暖啪的一声把电话给关上了。
她将头深埋在膝盖之间,呜呜咽咽,带着许些难忍的哽咽。
***
苏向暖曾有一瞬,觉得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房间太暗了,没有灯光,而她又无法在黑暗中寻找到那打开光明的按钮,啪嗒一声打开。
她迷迷糊糊地,像是睡着了。
又像是没有。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踏踏踏。
那个人的脚步声依旧是这么平稳,三长两短,沉稳而有力,没有丝毫的轻浮感觉。
苏向暖忽然觉得心尖儿一颤。
她无法言述这种感觉,只是隐约觉得,听从了心里的某个声音,在说:是他。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拥有这样的脚步声。
她有些慌张,动作略显凌乱地扭头看去,手机早已经黑屏,上面的电量显示为不足2%,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关了机,再也没了声息。
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的,是未关掉的通话。
闪烁着的,是几个明确的字:世上最好的薄生哥哥[爱心]
她没有关掉!
苏向暖忽然明白了,她一直没有关掉和薄生的通话……
方才的低声啜泣,方才的喑哑低语,都在不自觉中,从这小小的一方电话里被传了出去,传到了电话对面,传到了薄生的耳朵里……
苏向暖努力抑制住不断颤抖的指尖,压抑着嗓音里的哽咽,开口询问:“是,是你吗?……”
恰好,同一瞬间。
一声轻微的响动,灯光开关的按钮被猛然摁下,照亮了一室光华。
那个人的眼,随着光雾浮沉,明晃晃地露在人的面前。
冷清,又孤傲。
他身上还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白色松软的袖衫被挽起在臂弯处,修长的手指轻声摁在按钮上,眼底无波无澜。
澄澈的眼底,照映出苏向暖微愣的模样。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哑着嗓子说:“果然是你啊。”
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跟小时候一样。
苏向暖小时候可怜巴巴地缠着他,被别的坏小孩看见了,觉得她跟屁虫,马屁精,明里暗里地欺负她。她的薄生哥哥虽然面上看着冷淡又不近人情,却在背地里一个个给皮小子收拾老实了,日后见到苏向暖就绕道走。www.xiumb.com
薄生暗垂下眸光,不动声色:“嗯。”
他看见了苏向暖高高肿起的右脚踝,经过了一天,没什么好转,甚至还更严重了一些。
红肿的掺杂着血丝,看起来就跟个蹄膀子一样,完全看不出是女孩儿纤细的脚踝。
薄生的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苏向暖顿时有些难堪,想用袖子遮挡住自己的伤处,却手足无措,不知道朝着哪里摆放,面上表情略有些尴尬,小声喊了一句:“猪猪女孩儿就是这样,你不要看了。”
猪猪女孩?
薄生没有反应,不过苏向暖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隐约可以窥探出他现在的心情。
薄唇紧抿,唇线冰冷而僵硬。
他在生气。
登时,苏向暖大气都不敢出,屏着呼吸,有些惶恐地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他,问:“您生气了么?”
薄生不言语。
他俯下身子,矜贵优雅地伸出右手,没有一点儿茧子的手指微微用力,直接快而准的啪嗒一声摁在苏向暖的右脚踝上。
“啊啊啊啊——”
苏向暖痛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红着眼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咬着唇,却不敢出声。
毕竟,他能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不能再娇气。
苏向暖这么想着,金豆豆却掉了个不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人来的时候,也没哭这么凶,这么狠。
“委屈?”清淡的嗓音传来,那人的声音微凉,沁在人心上,似乎也能做到止痛剂的功效,“苏向暖,你这么笨,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她长胆子了。
敢私底下和苏陌然做交易,拿到一百万离开自己,那时候,把薄生当成什么了?
是物品。
一件随时可以不要的物品,弄丢了也不觉得可惜。
现在,又在他面前哭。
女孩儿娇软地哭着,白净的面皮上浮现一层淡淡的薄红,鼻尖有点点汗水,哭的很惨。
可是薄生却没有手下留情。
他长眉微敛,右手猛然用力,摁在苏向暖的右脚踝上,让人疼的死去活来。
“我错了,我错了……”苏向暖哭着说,疼的腹部都抽了起来,软软的胳膊搭上薄生的脖颈,屈着身子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她丢了好多东西。
苏越铭,乔成欣,叶乔,爷爷……
还有那素未谋面的付芸。
也丢过尊严,为了还那五十万,低声下气地去哀求他。
可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苏向暖哽咽着,紧紧地抱住薄生的头,声音轻不可闻:“……别离开。”
我只剩你了啊。
我可曾拥有过你呢?
也许有。
也许没有。
苏向暖痴痴地笑了下,忽然将手收回来,放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唇边笑意粲然:“薄生哥哥。”
面前,薄生一双眸黑沉沉的,如同冰雾晕染的黑曜石,闪闪发亮。
他依旧不辨喜怒,神情清高且冷漠。
唇线绷紧,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昭示着并不太好的心情。
可是,苏向暖不管了。
她仰仗着自己受了伤,身子前倾,水蛇一样地娇缠住他,在他耳畔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我只剩你了。可不可以,不要走,不要离开……就这样,陪着我,陪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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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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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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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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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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