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太后倒了,窦氏也会深受牵连。
殊不知,太后一死,让一切都起死回生。
快哉!快哉!
朱胜文沉吟:“太后猝然薨世,朕也十分痛心。若其中有别的原因,无论是谁,朕都不会放过!”
窦梓衾上前一步想说话,却被父亲窦临山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这时候掺和上去。
朱胜文嘱托了内务府妥善处理太后的丧事后,便片刻不停地前往尚刑司。
德寿宫内,窦梓衾收敛悲容:“父亲觉得这一次舒珺婉还能够翻身么?”
“嗯……这个就要看皇上怎么做人了。”窦临山沉声,“这个文妃娘娘,听说很受宠?”
窦梓衾应了声,算是默认。
其实她并不介意谁受宠受恩,唯独在意的是朱胜文的心。
窦临山看了看女儿,叹了口气:“没准这事儿是皇上和文妃合谋的呢?”
为官这么多年,他深知,虽然自己贵为国丈,可是朱胜文武是深恶痛绝的。
一想到太后的死极其怪异,窦临山就联想到没准是一早安排好了的。
先是避开皇宫,朱胜文再训斥文妃,责令让她回宫,然后对太后痛下杀手。
这样的假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窦梓衾看了他父亲一眼,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是合谋的。”
窦临山狐疑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
朱胜文赶到尚刑司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
尚刑司里的人间御驾亲临,忙不迭行礼恭迎。
顺德替朱胜文开口说道:“皇上是问文妃娘娘一些事的。”
他用了“问”字,而没有用探视二字。
珺婉被关在最北面的房间里,隔着木栅,朱胜文定睛看了好一会才看到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纵然再无奈,再怨恨,看着她这般受苦的模样,到底还是心疼了。
又想到她对自己深恶痛绝,朱胜文又踌躇不前,咳了几声,方唤了她一声:“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
就这一句话,却是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感情。
一种失去,一种不可捉摸,一种怅然。
听到声音,珺婉缓缓地抬头,她的头发都是披着的,幸好并不怎么乱。大概是受了一些委屈,脸上还淌着泪痕。
看见朱胜文在面前,她的心蓦地抽动了一下:“皇上?”
多么,想抱过她削瘦的肩膀,抓住她的手,安慰她几句。
但是朱胜文告诉自己,不能够。
自己在她心里,什么都不算。
“你回答朕,”朱胜文表情严肃,“如实地告诉朕。昨晚上,你有没有去见过太后?”
“嗯。”她应得很轻,很轻。
“那么,是你动的手吗?”
珺婉缓缓抬起头,看着朱胜文。
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有一个怀抱可以抱着她,给她些许温暖。她拢了拢双臂,轻轻地,不屑地说道:“臣妾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会越来越自作聪明吗?就算要动手,被人发现地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是臣妾的作风。”
不知为何,朱胜文忽然咧开嘴笑了。
尚刑司的烛火很是微弱,看得人难受,里面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味,但是他竟然笑了。
珺婉冷不丁地问:“皇上笑什么?”
朱胜文却已经站起来,不再理会她:“顺德,回去!”
顺德提起嗓子:“摆驾回宫!”
他就走了。
留下一脸愕然的珺婉。
看了看幽暗的烛火,珺婉睡意全无,一整晚都在想着该如何脱身。
太后的死,怕是窦梓衾和她娘家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朱胜文……她不敢多加期盼。
想来想去,貌似没有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她真正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胜叡被传唤至乾宁宫问话。
朱胜文见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先安慰了他几句,又问了他一些问题,见没什么破绽,就让他跪安。
胜叡忍不住道:“皇上应该相信……文妃娘娘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的。”
即使太后的死给了他沉痛的打击,即使他不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就是相信珺婉。
胜过相信自己。
朱胜文本不想对着他发火,无奈今天发生的事让自己头痛不已,偏生胜叡又一味地帮珺婉说话,他便冷冷道:“信不信,应该由朕说了算,而不是你吧?”
胜叡那股子隐忍也被挑了出来:“臣弟和文妃娘娘从小一起长大,她的脾性,臣弟了解。”
他这是在示威呢?
朱胜文一字一句道:“二弟可别忘了,你相处的不过是十岁之前的文妃,而不是现在的她。人,是会改变的。”
胜叡淡淡一笑:“或许别人会改变,但是在臣弟的心里,有些人永远不会变。”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胜叡又是充满挑衅地一番言语:“皇上若是信她,就不会把她丢在尚刑司了。”
“你这是在要挟朕?”朱胜文挑了挑眉,“想来,朕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二弟?但她现在是宫妃,又涉嫌谋害太后,理应受到一些处置,期间分寸,朕自会把握,不劳二弟费心。”
“皇上能够明辨是非,自然是好。”胜叡收回气势汹汹的目光,颔了颔首,披着孝服离开了乾宁宫。
朱胜文重重地锤了一下书桌,震得自己的手一阵痛麻。
他连夜传召了刑部尚书王立人。
因死的人是太后,涉嫌的又是文妃,王立人也颇为头痛,只希望皇上早点给个指示把这事给办了才好。
朱胜文问:“太后猝死这件事,王尚书怎么看?”
王立人最怕的就是这种问题,回答有人谋杀显然是把文妃往火坑里推,回答说有疑点又难免得罪了庞大势力的窦氏一族。
两种选择都很难。
“微臣以为……这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他看着朱胜文,希望他给个答案。
殊不知朱胜文却道:“这事儿是交给刑部的,你问朕,朕问谁?”
王立人的内衫已经渗出了汗渍,他忍不住用官服的袖子搵了搵额头:“刑部自然是以皇上的指示为遵照的。”
他的含义是,皇上要帮谁,刑部就帮谁。
立场已经够鲜明了!
朱胜文看了看王立人,这个人当这个刑部尚书真是浪费了这个官职,但有一点是他一直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就是他不是窦氏一族的人,也不与窦家的人往来。
尽量避开,不哗众取宠。
这就是王立人的最大特点。
朱胜文将一封密函交给王立人:“这事儿,得压下去。”
王立人听了:“啊!”
朱胜文压低声音:“避开文妃的嫌疑,也不要得罪窦家,就像一场普通的事件一样处理。”
王立人收到指示,却一点都不轻松,以窦家人现在一口咬定的语气,要解脱文妃的嫌疑,谈何容易?
“你别急,”朱胜文看出他额上全是汗,便安慰道,“朕给你的资料,里面都放着重要的东西,你正好利用这份东西来将此事渲染一下。”
王立人觑了眼朱胜文的眼神,将密函打开来,上面记载的事,却令他十足的咋舌:“皇上,这事若传了出去,只怕……”
“你不必怕,只管去做。”朱胜文嘱托他,“只有这样才可以洗脱文妃的嫌疑。”
王立人诧然,皇上为了一个妃子要将宫禁的事都宣扬出去么?
朱胜文哼的一声:“朕这么做,除了要堵住窦氏一族的悠悠之口,另外也不想无辜牺牲一条性命。”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甚在意。
王立人得到了皇帝的允许,心里总算安全点了,拿着密函便下去办事。
太后尸骨未寒之际,宫内便讹传一件事:
文妃乃是太后心上人,也就是当年大将军沈常平的女儿。故,太后从小视舒珺婉为眼中钉肉中刺,事事不肯放过她,就连死,也不愿放过她。
小道消息传得绘声绘色,人人俱知。
这事儿给窦家的人带来不小的震惊。
且不说舒珺婉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光一条太后心上人,就足够他们窦家的人揣着心过日子了。
窦临山和窦梓衾想法设法堵住这样的小道消息,但越是这样,消息传播得越快,一下子就传到了宫外。
百姓对于太后和文妃之间的恩怨甚至篡改成了说书先生的绝活儿。
万般无奈下,窦梓衾只得暗地里找朱胜文求助:“皇上可知,进来宫内外都在讹传一件事?”
“朕听说了。”朱胜文也不否认,“这事可是你们窦家哪个不长嘴的人说漏了出去的?”
“断然不会!”窦梓衾极力辩解,“谁敢在背后非议太后娘娘和文妃?这一切一定是有人在讹传!”
朱胜文拍了拍她的手背:“皇后或许不知,当年先帝在世的时候,的确是有一桩令人唏嘘不已的前尘往事。那版本,倒是跟现在坊间讹传的所查不误。”
窦梓衾愕然:“这……臣妾现在没主意的很,太后一生要强,如今尸骨未寒,怎能容忍别人这样侮辱?还请皇上做主,制止了这谣言。”
“依皇后看,你想怎么制止谣言?”
“该抓便抓,改杀就杀。”
朱胜文忍不住笑了:“你这不是让留言穿得更玄乎其神么?流言讹传越是厉害的时候,就越要容忍。”
“皇上的意思是……”
“解铃还许系铃人。这事儿既然是跟文妃牵扯上关系,就得让她出面。她排除众议,才能够还太后的英明。”
窦梓衾凝神。
她不知道这事为什么会闹得这么玄乎,也不知道其中……和朱胜文有没有关系。
但是她好不容易有机会扳倒舒珺婉,却在要紧关头得收手,说什么她都接受不了。
朱胜文倒是随她:“皇后若不甘心,要继续彻查太后的死因,朕也不会阻拦。但是,这势必更加让外界猜疑重重,反而……对你们,对太后,都不利呢。”m.χIùmЬ.CǒM
“既然如此,皇上可否放了在尚刑司的文妃?”她忍不住那些流言蜚语继续下去,狠了狠心说道,“为了太后,为了窦家,得将谣言压下去。”
朱胜文问:“那你们怀疑有人谋害太后的事……”
“想必是个误会。”窦梓衾看着朱胜文,她很想看透这个男人,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舒珺婉那个贱人!
朱胜文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朕命人明天把文妃从尚刑司提出来。太后那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皇后要节哀顺变。”
太后死了都还能下水,他自然有办法让活着的人拉死人下水。
珺婉万万没有想到太后入殓后她就被释放,而且丝毫没有被为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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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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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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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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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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