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地推出胧月殿,却正好与前来的窦梓衾撞了面。
她一身金丝百鸟勾线的缎面长袍,轻盈的体态,举手投足间的风范,都令珺婉感到一种遥不可及。
细心的窦梓衾早就看到了她的衣服被撕破,珺婉拼命护着自己的身子,睫毛上还沾着泪渍。
不需多想,她便知这是朱胜文干的。
但多少有些愕然。
平日里朱胜文可是温柔至极,为何今日对舒珺婉却……
而且,她分明带着眼泪。
“文妃可是受了委屈?”窦梓衾故意盯着她的衣服撕****看,“可是皇上欺负你了?”
“是臣妾手笨,不小心勾破了,扎到手臂出了血,痛得流眼泪。”珺婉毫不犹豫地捏造一番谎言,“皇后娘娘进去吧,臣妾告退。”琇書網
窦梓衾看着她飞快逃离的身子,充满惊疑。
“福月,”窦梓衾问身边的贴身丫鬟,“你看文妃娘娘的手臂出了血吗?”
“奴婢没瞧见呢。”
窦梓衾点了点头,从容地走进胧月殿。
朱胜文正扬手砸东西:“滚!没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滚!”
“皇上……”窦梓衾战战兢兢道。
朱胜文看了一眼窦梓衾,面色稍稍缓和一些:“噢,是皇后啊。”
窦梓衾走近:“是谁惹得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个不成器的人罢了!”朱胜文一副横铁不成钢的模样,转而问窦梓衾,“皇后怎么突然来胧月殿了。”
与他在一起,窦梓衾觉得难以言喻的幸福与满足。
但……总缺少了什么似的。
而今看到他为了她猛摔东西,才知道,她的幸福与满足,原来都是假的。
他给了自己所有东西,却惟独缺了一样:情。
窦梓衾靠在他怀里:“皇上甭再为不成器的人恼意了,臣妾看了怪心疼。”
她的手,抚过朱胜文的胸口,伸向他的脸庞,然后她凑上自己唇色娇艳的嘴。
朱胜文欲避开:“皇后,朕……”
“嘘。”窦梓衾将食指放在他唇中央,一路从他的嘴唇往下吻。
如此热烈,一改往常的端庄贤淑。
朱胜文深深地吸口气,脑海里却还是挥之不去的身影的。
舒珺婉,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不睁眼看看我的心呢?
在他心里,他甚至自称“我”。
珺婉在第二天便打点好东西回宫。
行宫众妃一片哗然。
就连顺德,也是不明所以的很:“皇上先前不是打算陪着丫头看水上花灯的么?”
“她走了。”
“不是皇上叫她走的吗?”
“她既然这么不愿意,朕又何必强求她?”
顺德满是惊疑,她不愿意?
上次自己明明跟珺婉说得好好的,她显然也是接受了的,怎么一下子又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呢?
而且这一次,绝不像先前那样吵架斗嘴。
更像是……分离?
顺德不敢往下想,犹豫进言:“皇上和丫头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
“朕跟她之间,只怕不是误会可以说清的了。”
“皇上……”
“顺德,朕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是朕,真的无法感化她。”朱胜文轻轻一声叹息,似外面飘起的雨,从最高处落在地上,无法收回。
在得知珺婉回宫后,窦梓衾心里开始盘算着,她既然回去,就等于天高皇帝远。
上次给她下了合欢散是被她拣了便宜遇到了皇上。
这一次,正好太后被软禁,而二王爷胜叡又是常住在宫里。
若让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远比舒珺婉和胜轩之间更令朱胜文怀恨在心吧?
珺婉回到文月殿,便发现上面放着前几天就搁着的一封书函。
一看,上面是太后的字迹:预知身世,前来德寿宫。
她收紧纸笺,心思疑惑。
太后,怎么会突然愿意告诉自己身世了?其中,可有另外的缘故?
左思右想,珺婉还是决定再次去一趟德寿宫。
在她骨子里,总有一些那么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拗劲吧!
德寿宫像是被人遗忘了,才几日光景,宫人就不再打扫,外面也都开始张起杂草,园内更是落花满地。
太后本是极爱干净的人,若看见这样的败落,心里会是什么感想?
也亏得,她终日都禁闭在殿内,足不出户。
“哀家以为,你不会来了。”太后竟轻吁了口气,“你到底还是来了。”
“臣妾前日随君去了行宫,今日回宫的。”
太后的声音徒然苍老了不少:“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珺婉轻应了一声。
太后伸了伸手:“扶哀家起来。”
她便是这样一个女人,明知自己只是一个徒有虚名太后,却还是在别人面前做出万人敬仰的姿态。
珺婉伸出了手,扶她起来。
太后看到她的褐色眸子,心中忽然一颤,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自从被软禁后,她每日都想起沈常平。
那个粗狂,炽烈的男人。
“他曾经也令哀家芳心萌动,难以自持呢。”太后哀哀地叹了叹息,“哀家甚至强硬地拒绝入宫为后。”
珺婉锁眉听她说下去。
“先帝却也是倔强的性子,见哀家死活不情愿,便强硬逼迫哀家。舒珺婉,你该明白被逼迫的感觉吧?”
珺婉猛地想起先前朱胜文对自己的逼迫,那是一种频临绝望的感受。
太后看着她的眼眸:“哀家以为爱一个人,无论她是否跟自己在一起,都要为她一生不娶。这才配得起一份真正的爱。但是,哀家错了。他背叛了哀家,和哀家的婢女混在一起,还怀了种。”
那一刹那,珺婉忽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怪不得!太后看着自己总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摸不着调的恨意,怪不得,母亲会死……
她把能联想在一起的事都想遍了。
“那个婢女,长得极为平常,扎在人堆了,甚至找不出来。但就是她,夺走了哀家心爱的男人。她求着哀家,一定要留下孩子,只要留下孩子,什么都愿意做。”
珺婉忍不住问:“所以,答应她把孩子留下了?”
“不过是一个婢女,有这能耐吗?”太后一如既往的鄙夷,“是他,是他求的。他从小便是孤儿,无父无母,又没有娶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将出世的孩子,他求哀家放过那个孩子。”
太后看着珺婉:“结果是,在他孩子出世的那一天,哀家亲手杀了他。要想留下这个孽种,他们一男一女的命全权由哀家主宰。”
珺婉沉沉地看着她:“但他们二人死了,你依然不甘放过我?”
“因为哀家恨。”太后直逼珺婉,“为了他,哀家服用麝香终身未育,可是他呢?他留给哀家的是什么?却是背叛!孽种!”
事到如今,珺婉是怀着恨意同情太后的。
她亦是一个悲苦的女人,为着遥不可及的情,人,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是死的死,恨得恨。
“哀家累了。”太后一脸悲戚,“要闹腾的,也闹腾够了。接下去,是你们的事了。”
珺婉狐疑地看着她。
“你父亲,叫沈常平。”太后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是那样伟岸,令人深恋的男人。遇到她的时候,哀家觉得生命本该如此,似乎活着就是为了遇到他。那种感觉……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
珺婉摇摇头,她生来便是宫里的人,失去了外面的世界,有的只是母亲一味的宠爱,之后便在深宫与每个人尔虞我诈。
太后所说的感觉,她如何体会?
“舒珺婉,”太后郑重地看着她,“如果胜叡要带你走,你愿意跟他走吗?”
见她没有回答,太后又追问:“离开皇上,离开皇宫,你愿意吗?”
珺婉慌乱低头敛眉:“臣妾不明白太后的意思。”
太后知道她故意的,索性也直白地问:“你爱胜叡吗?”珺婉陷入沉思。
爱,是如此厚重的一份情感,小时,不知道它的存在,大时,却伤的痛彻心扉。
如何承受?
太后见她久久不语,终是得到了答案:“很晚了,你走吧。”
珺婉临走前深深地看着眼太后,她发誓,再也不会来德寿宫。
翌日,传出太后猝死的消息。
举宫哗然。
快马加鞭将消息通报到行宫。
皇上皇后和一众宫妃即刻赶回宫。
刑部尚书王立人是德妃的父亲,在朱胜文回宫后,他随即敢赶去乾宁宫觐见龙颜:“回禀皇上,臣等已经将文妃娘娘收入尚刑司,等候皇上回宫处置。”
朱胜文还未来得及换上孝服,便闻言惊诧:“尚刑司?”
“微臣听闻昨夜文妃娘娘夜探太后,在里面呆了很久才离开。今日一早便得知太后已然薨世,德寿宫的宫人说太后娘娘身子向来很好,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免不了……怀疑起文妃娘娘……”王立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朱胜文着实惊呆了。
她不过是昨天回宫的,才一夜景,就发生太后薨世的事,还被人怀疑到收入尚刑司的地步。
原本,他还是带着窃喜的。
但是此刻,却喜意全无。
“顺德!起驾去德寿宫!”
德寿宫内,窦氏一族的人满满地聚了一堂,窦梓衾也早就披上了素服。见朱胜文而来,纷纷下跪行礼:“参见皇上。”
朱胜文沉默着给太后上了一炷香,然后静静地看着灵柩,她竟然死了。
原本还想着怎么抓着太后的痛处扳倒窦家,现在她竟然先死了,还拖着舒珺婉落水。
再没有女人会像太后一样强势,用死来解决一切,为自己“平反”,来捍卫窦氏的地位。
“皇上一定要为太后娘娘做主啊!”国丈窦临山带头跪下来喊了一句,其余窦氏一族的人也跟着跪下,“求皇上为太后娘娘做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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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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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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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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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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