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后站起来走向他,俯身扶着他的肩膀,郑重地点点头,“只有这样,你才能周全。这样做,实是本宫的无奈之举,但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明白本宫的一番苦心。”
胜叡内心万分挣扎,自己自小就生活的宫廷里,虽说生母早逝,皇后不是亲母,但父皇总是多疼爱自己一点,私底下也曾抚髯:“胜叡,将来若是朕传位于你,你一定不会辜负所望。”
如今父皇驾崩,自己没了靠山,竟被逼得要离开皇宫。
一下子如何得以接受?
珺婉也是难以接受,刚止住的眼泪这会儿又忍不住了,忙低了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皇后因着嗓子喑哑,说话的语速也是缓慢的:“胜叡,事不宜迟,趁着今晚动身。”
胜叡还来不及考虑,就听见皇后说今夜动身,反而急了:“今夜?可是父皇的灵柩还没入土……”
皇后打断他的话:“你的孝心,你不说本宫也知道。只是你父皇驾崩,朝中局势动荡,你多留一刻对你就更加不利,听本宫的话,趁早走。”
胜叡根本无法接受,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离开。
可是皇后说的对,大皇子胜文登基称帝,凝妃是不会饶过他的,到时候只怕皇后也无法保全他。
唯今之计,只有离京封王。
天高皇帝远。才安全。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应该说无话可说。
形势如此被动,容不得他替自己辩驳几句。只得跪下来作别:“母后自小抚养儿臣,儿臣竟不能尽孝于跟前,万分愧疚。”
“快起来吧,”皇后忙扶他起来,情不自禁用手绢拭泪,“本宫已经派阿荷去准备了,你赶快去吧。记住,在北门,有人接应你。余下的一切,有本宫在,自然不会亏待你。”
“是。”胜叡忍着不舍于悲戚,深深鞠躬。
珺婉又跟着胜叡退出来,刚到殿门口她就主动抓上胜叡的手臂:“二皇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嘤嘤泣声随着雨声凄凉人心。
胜叡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只是轻声道:“珺婉,我舍不得你,可这是没法子的事。”
“我不想你走。”珺婉一手拉着胜叡的衣角,“我不想。”
胜叡年幼的那颗心,随着珺婉的轻轻的一拉一扯,竟也波澜起伏起来,不禁抱着她的头:“你等我,将来我一定回来找你。”
珺婉伏在他的肩头哭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等到我有能力了,我就会回来。”胜叡说得信誓旦旦,“一定。”
珺婉虽然不舍得,但也知道这是皇后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回转,只得吸吸鼻息,伸出手指:“拉手勾一勾。”
胜叡不忍拂她意,也跟着伸手:“勾一勾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珺婉破涕为笑。
她小跑着赶去拿了一把油纸伞,和胜叡两人也不找其他宫人,一起撑着伞往北门地方去。
如皇后所言,一切俱已打点好,到了北门,自然有人接应,两人难舍难。
眼看着离别在即,珺婉的泪又情不自禁落下来了。
胜叡看着她,心里想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说:“珺婉,我一定会回来的。”就冲进雨帘,小跑上了马车。
眼看马车要走了,珺婉情不自禁喊出声:“二皇子,保重!”
胜叡掀着车帘,眼睁睁地看着珺婉。
年幼的男孩,此刻亦是悲戚地,但是他告诉自己,身为皇室中人,是不能轻易落泪的。
珺婉站在雨中,一直目送着胜叡的马车走远,直到连车声都听不见,她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她想去掏手绢,却闻得一阵大动静,远远的喊声在大雨里响彻:“不好了!不好了!凝妃娘娘出事了!不好了……”
珺婉心里“咯噔”一声,也不知什么缘故手一松,忙丢了伞拔腿就跑。
大雨淋湿了珺婉的衣服,她疾步飞奔着,穿梭在晦暗的长廊上,一颗心似要破胸而出。
凝妃住在凝香宫,未等珺婉跑进去,里面已经围聚了一大批人,有哭泣的,有喊叫的,有吵嚷的……
弱小的珺婉到了凝香宫门口,却不敢走进去。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不敢走进去,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告诉她什么。
珺婉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只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虽然雨大,距离又甚远,但是大公主慧心的声音却清晰地落入耳尖:“这个贱人以下犯上谋害母妃娘娘,理应凌迟处死!”
珺婉已经在慢慢靠近凝香宫大殿,隔着叠叠重重的人影,她躲在门后面,悄悄地往里面张望,里面有个人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被杖责的痕迹,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她又看仔细了,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张大嘴巴,只想尖叫,那是她的娘亲阿荷!
阿荷!
珺婉想歇斯底里叫喊着,冲进去,却发觉自己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脚下也如被钉子钉着,挪都挪不动。xǐυmь.℃òm
娘亲怎么会在这里?她对凝妃娘娘做了什么?难道大公主方才说要凌迟处死的那个人是娘亲吗?
珺婉整个人都在发抖,连牙齿都在上下打噤。
“皇后娘娘驾到!”伴随着一声高呼,皇后由宫人撑着油纸伞直冲进凝香宫大殿。
谁也没有注意到珺婉这个孩子。
她的脸是彷徨的,无助的,惧怕的。
皇后进去之后,里面一阵骚动,随后安静下来,只听到皇后在说:“阿荷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可能用错了心,才对凝妃下此毒手,实是憾事。”
“皇后娘娘!”大公主慧心因为竭力忍着悲戚,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就因为她对您忠心耿耿,就敢对母妃娘娘下毒手?莫不是有人授意,这个贱人敢这么做吗?”
皇后冷沉道:“慧心,你这是什么意思?似乎在怀疑本宫居心叵测要谋害凝妃?”
慧心亦不敢轻易罢休:“谁都知道将来登基的是大皇子胜文,这样一来皇后娘娘的二皇子胜叡就算是没希望了,有些人眼看着失势,指不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啪”的一声,皇后猛力掌掴了一下慧心,“放肆,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慧心,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生来就是皇朝的大公主。而你母妃娘娘,当年只是秦淮河畔的一名歌伎!”
皇后的声音又恢复缓慢平整:“歌伎就是歌伎,难以成器。可是你生来就流着皇族血液,自是不同。”
慧心被皇后骂得大气不敢出。心中总有千言万语的怨言,可她毕竟是皇后,只得忍着。更何况皇后方才说自己的母妃是歌伎,确是令人脸上挂不住的彩。
皇后的眼睛冷睨的在场的所有人:“凝妃暴毙,本宫深感痛心,阿荷鲁莽,亦不是本宫所愿,一切都是意外。”
见她这么说,愈发没人敢吭声。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胜文迎视皇后:“依照皇后娘娘看来,此事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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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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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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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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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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