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毫不犹豫地投了陆子航回归的赞成票,是因为他手里那些华天股份,原本就是用陆子航的资金购入的。
沈江城站在窗边,看着谭盛名走出公司,三十几层的高度望下去,谭盛名好似一只蝼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希望帮助陆子航度过一劫,他能够给江尔蓝幸福吧。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江尔蓝做的了。
不过这笔生意,他也不亏,陆子航不会白白欠他人情,答应了帮他一个很重要的忙,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谭盛名失魂落魄地走出沈氏集团,他能理解陆子航针对他,可白瀚义分明和他是同一阵营的人,为何也在背后算计他?
鬼使神差般,他又拨了白瀚义的电话,直接掐断,不给他一点希望。
他仰天长笑:“白瀚义,你真狠!”
——
谭盛名心灰意冷地去了酒吧买醉,一直喝到深更半夜,才打车回家。
他平日也爱喝点小酒,可从来没觉得自己酒量这么好,一瓶接一瓶也没能灌醉,眼睛看人已经是双重影子了,意识却还是清明。Χiυmъ.cοΜ
夜深了,出租车不开进小区,他便在门口下车,晃晃悠悠地往自家别墅走去。
他买的那栋别墅位于小区靠里面一点的位置,刚穿过中庭的几株大树,忽然发现自家别墅楼下晃荡了两个人影,时不时抬头看向别墅亮灯的窗户,那是他请来的住家保姆的房间。
谭盛名顿时清醒了大半,脚步不稳,索性倚着一株大树,肥胖的身体藏在粗壮的树干背后偷偷露出半张脸张望。
夜深人静,小区里除了那两个便空无一人,偶尔传来两声鸟鸣,清脆无比,一片静寂中,他们的声音也听得十分清楚。
“哎,你说那个姓谭的会回家吗?”
“应该会吧,据说他没什么亲戚朋友,不回家,还能上哪儿?咱们安心在这儿守株待兔,逮住了他,交给陆总讨赏。”
“我听说他和白氏集团那个总裁关系很好,那姓白的会不会保护他啊?”
“呸,好什么啊,利益勾结而已。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那姓白的也在找他,大概合作一场,他知道了别人的秘密,为了防止他乱说话,索性先抓起来。”
“哦,那咱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说不定还得和姓白的抢人!”
……
他们还在絮絮叨叨地聊着,谭盛名只觉全身虚脱,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树下铺蓝蓝一层厚厚的落叶,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他把头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原来袖手旁观还不算惨,最惨的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早知今日,他当初又怎么会被白瀚义说动,与他联手坑害陆子航呢?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
谭盛名双手插袋,却从口袋里摸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是董事会结束后韩毅给他的,可以打开城郊那处仓库的门,让他明日就自行过去上班。
城郊……脑海里精光一闪,他忽然想起白瀚义的本家就在城郊。
——
陆子航重新回归华天集团,忙得脚不沾地,两天没回过家。
江尔蓝去看过他两回,可她也忙,明明在一个城市,却过起了牛郎织女似的生活。
这天早上,她刚洗漱了出门,到剧组搭建的临时食堂吃早餐,老远就看见纪思嘉向她招手。她不疾不徐地盛了一根油条,一碗豆浆,才走过去。
“哎呀,你怎么那么慢,错过大八卦,我可不说第二遍!”
江尔蓝扫了她一眼,满面红光,不是被萧格滋润了,就是听到了令人兴奋的八卦。鉴于剧组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深山里拍戏,她想,后面那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高。
“说吧,什么大八卦?”江尔蓝咬了一口油条,蓬松酥软,满齿留香。
那满足的样儿,遭到了纪思嘉的眼神鄙视,故意卖个关子:“听了这个八卦,你会更满意呢,简直是锦上添花!”
江尔蓝笑道:“别不正经了,快说,晚了我可不听了。”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听众,纪思嘉可不愿意放过:“我说还不行吗?你可得保持形象,别尖声叫喊出来啊!”
纪思嘉凑过去:“白老爷子死了。”
“什么?”
刚夹起的一团油条坠入豆浆碗里,溅起了几滴豆浆,落在桌上,惨白如孝布。
纪思嘉把听来的八卦娓娓道来:“听说那个谭盛名和白瀚义闹翻了,打听到了姓白的本家住处,杀上门去。本家只有两个老的在,他抓住了白老爷子,威胁他们联系白瀚义,要与他谈判。”
“然后呢?”
江尔蓝已经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抓住桌沿,骨节发白,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然后白老爷子情绪过于激动,突发了脑溢血,偏偏那个谭盛名还以为老爷子是装的,耽误了送医的时间,据说抢救无效去世了。”
江尔蓝发怔,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陆子航脱不了干系,不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
虽然她不喜白家为人,但好歹也是一条命啊!
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担心陆子航,摸出手机摁下快捷键,给他拨去一个电话,冰凉的女声却提示对方关机。
江尔蓝拔腿就往外面跑去,把纪思嘉晾在一边,一脸错愕:“哎,你去哪里?上午还有你的戏份。”
“给我车钥匙,先拍点无关紧要的戏份,我下午就回来。”江尔蓝接过好友抛过来的车钥匙,后半句话飘在风里,人已经跑远了。
江尔蓝开车进城,路上联系了韩毅,得知陆子航今日没去公司,便径直回了陆家别墅。
虽然眼前的危机都解决了,但这几日他们都很忙,甚少回家,也没来得及把放长假的保安和佣人都召回来,偌大的一栋别墅显得空空荡荡。
她匆忙把车停在门口,一头扎进了别墅里,柔美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陆子航,你在哪儿?答应我一声,好不好?”
没有人应,四周静悄悄的,仿佛压根就没有人。
门没关,说明陆子航一定在家里,江尔蓝挽了袖子,一间又一间屋子地找过去,最后在阁楼上找到了陆子航。
他倚着墙壁,坐在阁楼的边缘地带,一条长腿垂直搭在下面,一条则屈起,指间闪烁着一点猩红,冒着袅袅白烟,另一只手提了一瓶酒,几乎喝得见底了。
“陆子航,你还好吧?”她奔过去,路上却撞到了一个空酒瓶,顿时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小小的阁楼里渐次响起了瓶子摔倒的清脆声音。
她定睛一看,陆子航周围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只酒瓶,红酒白酒啤酒甚至香槟都有,看来他是随意从酒柜里抱了一堆出来,只想借酒浇愁,而不在乎酒的滋味如何。
另一侧,积了一地的烟蒂,仅仅一夜之间,他似乎沧桑了一些,下巴隐约冒出了青青的胡茬,眼睛也布满了血丝。
听见声音,陆子航抬头看向她,轮廓分明的冷峻脸庞微微一动,抖了抖浓黑的眉,声线低沉而沙哑:“蓝蓝,你回来了?”
“嗯。”江尔蓝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想看见陆子航难过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大约是因为白老爷子去世的事。
她半蹲下身,平视着他:“白家的事,我知道了。”
陆子航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复了冷肃的表情,轻轻笑出声:“那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件事与我有关。”
江尔蓝迟疑着点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子航把身侧的酒瓶拨开,脱下皱巴巴的西装外套垫在地上,拍了拍,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肩,把整个头都埋进她的肩窝,闭上眼深呼吸。
“当雇佣兵的时候,我杀过人,去意大利救战友时,我也没手软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是自己动手,我反而特别难过。”
“你想知道我怎么做到的,我该从哪儿说起呢,其实这根本就是一个大圈套。华天的股东大部分都是我的人,我先让谭盛名以为把我赶出去了,这样他和白瀚义都会放松警惕。然后我借了沈江城的名义,收购华天散股和白氏集团的股份。”
“唔,收购白氏集团的股份是另一个计划,出事的是谭盛名,我还是只说他吧。等到他和白瀚义矛盾激化的时候,在他和新能源计划中做选择题,白瀚义肯定会放弃他。一旦走投无路,他就会去给白家添乱,让白瀚义猝不及防。”
江尔蓝静静地听着,许多零散的画面忽然组合在一起了。
为什么一定要派谭盛名去看守城郊的仓库,因为白家的本家就在附近,仿佛是一种无声的提醒……
为什么要逼白瀚义主动放弃谭盛名,既是为了让谭盛名生起对他的恨意,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再信服他。
江尔蓝越想越心惊,不自觉就流露出了细微的表情变化,全都被陆子航看在眼里,他忽然把她推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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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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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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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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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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