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扬的叩拜之法颇为怪异,她自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书中虽记载了诸多江湖奇闻,但如登真隐诀那般的道门秘法却不在其中。
道袍是真的发了狠劲儿,重叩之下额头一片淤青,亦有血迹渗出。
三叩之势层层相叠,凛山寺中的夜空格外清澈,威势从天而降,皆汇聚于四面老僧上方,苏城百姓只觉地动山摇,鸡飞狗跳间纷纷敞开了自家大门,若再有大动静从脚下传来,他们就要挑上几件值钱的家当朝外跑了,震动瞬息静止,许多百姓都松了口气,于迷迷糊糊中又睡得甘甜。
四面老僧连同八臂法器陷入地里,青砖都成了碎末,入土小半丈有余。财哥在拱门后瞧得直拍手,要说这次苏城之行,最大的收获便是结识了青衫与道袍两位奇人,小杂毛先前的揽剑仰月也似仙人一般,那跪地重叩更是绝了,与拜堂如出一辙……自己虽没有娶妻纳妾,但观人嫁娶的喜事却参加的甚多,一拜天地孕育万物恩泽、二拜高堂父母养育之恩、三而对拜夫妻相敬如宾,继而礼成。
财哥在小拱门后成了证婚人,独自偷乐脚下不再颤抖,道袍每重叩一次,他便碎念司礼证词,全然一副看戏样儿,老僧陷入土里后还不忘打趣道:“绝活,当真是绝活!若以后成亲之时把小娘子叩进土里……不知是何种场面。”
若棠姑娘先前也愣住了,她与财哥的想法大致相同,脸上虽没有流露出太多表情,心里却对道袍的招式哭笑不得,直到四面老僧陷入土里之后,她才知道这重叩下的威压有多强大,若换了寻常人只怕早就粉身碎骨了,想到此处若棠又岔开了思绪,浑身一哆嗦,谁也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
李溪扬立起了身子,朝对花篮楼之上言道:“道爷今天豁出去了,接下来就靠你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道袍一脸冷峻,又死死盯着前方狼藉一片的下陷处,他先前直面老僧,碰撞后才知晓对方的强横,若不是丢下脸面屈膝重叩,只怕这“挽天倾”之势也撼动不了四面老僧。若棠见一丝细小血线划过道袍脸颊,亦是收起了胡思乱想的心神……人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而李溪扬为了替兄弟争取时间,竟能不顾一切,这份执着与情义叫旁人看了都觉得温润,英雄豪杰不过是普通人怀揣着一颗无私的心。
青衫入了花篮楼顶,还未踏过禅房门槛,阴风裹挟着靡靡梵音率先袭来,青罡自黑剑而出,围绕于陈玉知身旁与之对抗,时间紧迫,若不能尽快毁去邪佛金身,只怕小杂毛和若棠会有危险,可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迈入禅房之内。
“丫的,没想到这邪佛还有意识……”
陈玉知没有想到,这禅房中的邪佛金身塑像还有意识,竟能将自己抵在禅房外……方才小杂毛为了替自己脱身,已然豁出了所有,若无法将邪佛破去,以后该怎么面对小杂毛?至少让他喊自己大哥是没戏唱了,想到此处,青衫也发了狠,碎道:“若连一尊邪佛都干不过,以后老子如何去隐元会!”
青衫挽了个剑花,卸下了护身青罡,继而把黑剑归于雪白剑鞘,无锋剑意起,瞬息融于身,此时的陈玉知双眸孕有剑意,如同凛山寺中最锋利的宝剑,硬抗梵音而不退,就这样一步一步踏入了禅房。
其间漆黑一片,月光覆盖花篮楼,却照不进禅房,透过剑气的微光,一尊四面佛像矗立在陈玉知身前,忽有哭、笑、怒、骂之声回荡耳畔,陈玉知稳守心神,两指并拢欲一剑破了这邪佛金身,身后一阵阴风刮过,青衫回眸却见禅房门槛边多了尊滴血观音,一滴朱红坠于地面,似湖中波澜扩散于禅房。
陈玉知暗道不妙,身子如同被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
不知那尊滴血观音为何物,竟能凭空移动,此时就杵在自己眼前,诡异的表情让人瞧得发憷,更糟糕的是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此时如同砧板上的肉,只得任人宰割……
盘龙玉一阵骚动,青衫胸口传来了熟悉之感,他知道是小泥鳅醒了,继而瞥下双眸与探出两点漆黑的小金蛇不断对视,小泥鳅虽是通灵,但能不能心灵相通自己却没有试过。
陈玉知在心中喊道:“小泥鳅……小祖宗,快帮我卷两道符箓出来可好?”
不知小泥鳅是不是会错了意,青衫感觉盘龙玉散发出了淡淡炙热,这是它打算归入玉中的前兆,青衫又在心里碎道:“喂喂喂!小泥鳅,你怎么这般不讲义气!”
小蛇没有理会陈玉知,将脑袋没入了衣衫中,一副铁了心要回到玉中的模样儿。
“小祖宗,此事之后我替你去寻条母蛇如何?”
花篮楼外尘土飞扬,四面老僧跃出了碎石堆,浑身上下一尘不染,邪佛的幽紫光芒依旧深邃,他没有与残破道袍对峙,而是将慈悲之相朝对着花篮楼,欲先把进入楼顶禅房的青衫斩杀,李溪扬在挽天倾后喘着粗气,似是有些力竭,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老僧,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却坚定无比。
四面老僧下盘微屈,而后直跃花篮楼顶。
李溪扬身上的绷带已然红透,若棠言道:“别冲动!”
玉簪女子话音未落,道袍已然跃至半空,他手持桃木剑挡在了老僧身前,明知三茅剑诀无用,却还是一往无前……当年在茅山之上,记得初学三茅剑诀时,曾黎叔对自己说过一番话,他说:“溪扬,三茅剑诀较天下剑技而言不算突出,你可知山门内为何人人习之?”
“师叔,是不是因为除了三茅剑诀外,茅山没有别的剑诀了?”
曾黎叔莞尔一笑,言道:“金盏银台每一株大小都不同,大花苞觉得独自盛放便是春,小花苞则认为若无衬托难逢春,说来说去不论是草木或季节,都不是一个人或一朵花说了算的,万千萤火可争辉,万千溪流成江河,江湖亦是如此!”
小杂毛碎道:“没错,若是少了三茅剑诀,此时凛山寺中何来枯木逢春的风流?”
桃木剑爆发出一股天地正气,道袍于半空将原本的三清之气化作剑罡,以不惧生死之姿硬生将老僧撼退,继而力竭横剑,如不愿放弃骨头的恶犬,坚定而执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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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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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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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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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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