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小院一片狼藉,李溪扬在句容“打拼”了好几年,才勉强在此有了一院之地,院墙坍塌后心疼不已,他此时一边看着陈玉知疗伤,一边想着该如何修复墙壁,如今囊中羞涩,去市集上买砖瓦太过铺张浪费,他心想还是明日去林中与溪边瞅一瞅,自己动手拾些碎石回来和和应该也无伤大雅。
盘龙玉青光一闪,小泥鳅从玉佩里窜了出来。李溪扬并未见过这不明底细的金色小蛇,一人一蛇,大眼瞪小眼,杵在那里动也不动,似是要分出高下才肯罢休一般,少年睁开了双眸,言道:“小泥鳅,小杂毛也算你的长辈,可不能无礼。”
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如此形容就好像自己也是条蛇一般,他言道:“你怎么还有条小泥鳅,这些天我竟没有发现……”
小泥鳅半段身子缠住了少年的手腕,半段身子拼命朝外游动,似是想拉着陈玉知“亡命天涯”一般,李溪扬还在一旁打趣:“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不赖。”
陈玉知皱起了眉头,小泥鳅自打离开八荒岭后,从没有过此等异状,它平日里听话得很,除了遇到蛊虫时会有些兴奋,别的时候叫它往东,它便不敢往西。金仙蛇王通灵,感知力异常敏锐,少年顺着它朝外走去……
黑影走到院中时发现此处空无一人,他看着满地狼藉露出了一丝不屑,随后朝远方碎道:“天涯海角,你能逃往何处?”
一行人火急火燎离开了句容,方才在房中,桑稚与叶绾绾才有了些睡意,却被陈玉知给喊了起来,他也不说发生了何等大事,只是让大家赶紧离开小镇。先前的误会已经消除,九龙山三人直知理亏,也没有与少年计较扰人清梦之事。
一轮弯月高悬于夜空,句容外终究是冷清了些,桑稚问道:“陈玉知,到底怎么回事?何故如此惊慌?”
少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且不想让几人知道小泥鳅的存在,故而言道:“句容风波还未结束,你们赶紧回山门去,这里不安全!”
这话倒是让桑稚有些为难了,她已传信回山门,留在句容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等待门中长老前来料理后事,但倘若真如少年所言,那便留不得了。
李溪扬问道:“陈玉知,你打算去哪里?”
这才是最无奈的地方,少年也不知道该去何处,言道:“先离开句容再说!”
侯岑颜最是淡定从容,她已是无家可归,今朝青衫去向何方,她便在何处。
句容镇口有块牌匾,瞧上去崭新锃亮,似是才翻新过没多久,有个紫衣男子迈着闲庭信步走了出来,他颈襟半遮面,一双冷眸仿佛能杀人般迥异,他朝着前方几人言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理,你们不懂吗?”m.χIùmЬ.CǒM
一声话音传远,众人朝句容牌匾看去,若不是那男子率先开口,几人根本发现不了这匿藏气息如若无人的男子。陈玉知最是惊讶,他虽无过目不忘之能,却也相差不远了,这一袭紫衣他记得清楚,当日在泸沽山上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他与剑圣王越和燕舟师出同门,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影刺,萧秋风!
燕舟传授自己无锋剑意,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师傅,从理论上讲,少年与这位暗影刺还算有些渊源,但此时对方出现在句容,必然是来取自己小命的。真是天意弄人,怕什么来什么,若是寻常天字刺客,自己与李溪扬两人应该还能勉强应付,只是这萧秋风乃何人?虽说在玄武湖畔败给了武当张曼青,但暗影刺的名号江湖中谁人不惧?自己怕是给他提鞋都不配,想到此处少年故作镇定,挤出一脸笑意言道:“萧师叔,您怎会到句容?”
陈玉知这一招化敌为友用的可谓是出神入化,但凡萧秋风与燕舟有些羁绊,今日便能保住小命,谁知对方冷哼一声:“谁是你师叔?”
身旁五人一脸茫然,完全不知对方是谁,更被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陈玉知嘿嘿一笑,言道:“燕大哥与我有师徒名分,您既然与他师出同门,那不可就是我的师叔嘛?”
紫衣男子并没有再靠近少年,而是阴森森地笑了两声,言道:“那你可知晓当年我们三人联手弑师之事?从那之后我们虽有情分,却不再是同门。”
萧秋风此言让少年一时语塞,他不知当年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此时这暗影刺显然是不想去顾及这份浅薄情分,陈玉知面不改色,一只手臂掩藏到了身后,他对着众人比划了一番,似是想让他们尽快离去。
“萧师叔,明人不说暗话,您此行的可是为了杀我而来?”
暗影刺点了点头,笑道:“这才像个男人,我今日必要取你首级!休要再废话了,念在你与燕舟有些渊源,我便让你两招,且让我瞧瞧你的无锋剑意如何。”
谈笑间杀手,最是诛心。陈玉知并没有让他的话语吓到,就算要死,也要死得豪气干云,诺诺弱弱可不是自己的作风,既然事已至此,陈玉知也不想多言,当即将一身八品气势爆发开来,杀气紧随而至,句容之外又刮起了横风,少年言道:“你们速速离去,休要插手!小杂毛,照顾好侯岑颜……”
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像是在交托临终遗言一般,侯岑颜怎么受得了这种场面,当即湿润了眼眶,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不论少年身在何处都会遇到危险,但女子的执念向来是世间最坚定之念,她若是决心与少年同进退,便可做到不惧生死。
陈玉知没有再顾及众人,此时面对暗影刺,若是稍有分心,那必然会万劫不复……
无锋剑意少年已是许久未用,但这乃是陈玉知刻意而为,自从雷老以身赴死击退胡车儿后,少年便心有明悟,他将闭鞘法门融于无锋剑意,每当在拔剑时都会刻意压制剑意,就如同雷肖阳在身体温养甲子刀意一般,两者异曲同工。这法子还有一半灵感是来自燕舟教自己的闭口之法,与真正的闭口禅无异,高僧百年不开口,一开口便能够一语成谶!
陈玉知在心中悄悄揭开了封印,他不再压制剑意,言道:“先前叫你师叔,确实是违心之言,我身前无九山八海,亦无法斩断所见之物,但此时……我打算效仿武当张曼青,再次将你的兵刃斩断!”
萧秋风眸中透出了杀意,他为人自负,喜赢不喜输,故而从前每次败在王越剑下后,都会直接遁走。玄武湖畔一战,对他来说简直与耻辱无异,对方随手一道庚金劫雷便将自己佩戴多年的软剑断去,此事已传遍江湖,暗影刺脸颊发烫,似是被人戳了脊梁骨一般。
陈玉知此时身穿道袍,黑剑之上雄浑剑意凝聚,桑稚与李溪扬都有些不敢直视剑身,生怕刺伤了双眸。时隔多日,少年的青丝黑发又随风飘散了起来,阴柔之色取代了之前在西府时的干练刚毅,颇有些女子风鬟雾鬓的味道。
桑稚以为先前在深巷小院内,少年已经用力全力,到如今方才知晓其实不然,如今年纪便有这等境界,纵观扬州各大山门与家族,绝对找不出一人可与之相比。少年的修为、心性、容貌皆是上佳,若今日倒在句容,对百年江湖来说,甚是可惜。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孟听连直视少年的勇气都没有,他这个大师兄平日里常被人恭维拳法力压当代年轻一辈,沾沾自喜下有说不尽的骄傲,但自从认识眼前这少年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自己心中暗叹道:“终究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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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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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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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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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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