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一看,敢情这老婆子一直在装昏来着,想到刚才被众人拿各样家伙猛砸的狼狈样子,再低头看看衣服上还有菜水滴答,自己的光辉形象都没有了,往后在打牌时少不了要被讽刺挖苦几句,更重要的是这下奴院里他早就看上的几个清秀的婢子,以后可怎么再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去调戏呢?
殊不知他在众人心目的样子,下流倒是有,风流却是半分都没。
张发越想越恼怒,冲着还趴在地上的张氏肥大的屁股就是两脚:“没死就自己爬起来,回家赶紧烧水让老子洗澡,没看到老子衣服都脏了么?”说完自己便潇洒离去,竟留下这张氏一个人在地上挣扎。
下奴院里,一片欢腾,积攒了多少年的怨气一扫而空,好多人抱头相互痛哭,眼泪洗去的是昨日的委屈,留下的是对新生活的希望。大家逐渐散开了,边干活边讨论这场惊心动魄的大事。
云芙瑶心里既喜又空,喜的是她以牙还牙,报了这张氏向来加在她身上的痛苦;空的是向来善良单纯的她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看着别人流泪,不管那个人自己是不是恨之入骨,她心里都不好受。
她举起一双手细看,多日的重活并没有使它们粗糙半分,依然白皙嫩滑,指节纤细,十分细长好看,谁又知道它们刚沾染过血腥,指挥过一场乱斗!
前世的时候,好歹也是大集团的独生女,又是母亲的掌中宝,那些沾着烟火气的俗事她倒是一样也没碰过。来到这个国度,虽然一开始险些入了虎口,但马上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北蛮公主的身份也没受什么委屈。自从来到这九王府,辛苦的体力活倒是真干了不少。现在倒好,昔日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居然连人都敢打了。
她嘲笑地想前世的她若有这种勇气,那对奸夫淫妇被她抓奸在床的时候,她就应该扑过去一人几记耳光,方才能出了一口恶气,也许真的那样做了,她就不会自己跳崖自杀了……
云芙瑶想的入迷,只觉得一颗心纠纠缠缠,上上下下,忽而喜忽而悲,脸色也阴晴不定,身边的人和事都不怎么在意了。
杏儿独自一人站在云芙瑶的对面,旁人耐不住这寂静都离开了,杏儿有心想上去跟云芙瑶讲几句话,刚张开嘴就看到云芙瑶皙白的一张脸变化来变化去,一时也不敢开口了,就这么默默地站着。wWW.ΧìǔΜЬ.CǒΜ
稍远处站着刘婶,她睿智的一双眼睛看着云芙瑶,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她正在度过心里艰难的一关,这时候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用,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她心里有些焦急,生怕云芙瑶这关想不过去,就此倒下了。在她心里,这云芙瑶跟她自己家闺女也无二了,她没有丈夫,女儿惨死,人生本已无望,如今有了寄托,更觉老了才有依靠,一颗心全挂在云芙瑶身上了。
过了许久,刘婶毕竟年老,双腿有些酸痛,又不敢走开,将身体轻微摇晃着好活动下身体。谁知这微弱的动作仿佛一声惊雷般炸醒了云芙瑶,她大梦初醒似的抬起了头,四下看了看,仿佛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环顾一圈后,看见了刘婶和杏儿。
她一双清亮的眸子放射出异样的光彩,杏儿只看了一眼,就感觉那眼睛如同深潭,幽不见底,让了看了就挪不开眼,只想深深地陷进去。
云芙瑶对着刘婶笑了一下,笑容极美,正如春天的桃,夏日的荷,秋季的菊,冬雪的梅,虽然只是穿着简单朴素的衣物,仍让人觉得华彩流溢。
刘婶人生已过半,如何会看不出云芙瑶已度过内心的魔障,她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用微笑示意了一下,转身便进屋做事去了。
杏儿仍沉浸在云芙瑶刚才那一笑中,未回过神来,只听得耳旁有个声音说道:“还有事么?”她才惊醒过来,脸都红了少许,定睛一看云芙瑶正专心地瞅着她。
云芙瑶不知道这个羞涩的少女为何还站在此处,她礼貌地询问了一句便想回到小屋独处,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谁知,只见杏儿“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她面前,慌得她手忙脚乱地扯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口里胡乱地说着:“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啊”!
那杏儿却是个心思坚定的主儿,身子被云芙瑶扯的摇摇晃晃,却也没有半分想要起来的意思。她趴下来冲着云芙瑶“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声音极大:“多谢王妃帮我报仇雪恨,从现在开始,我便只有王妃一个主子了!”
云芙瑶看着杏儿脑门青紫的印迹,心想着丫头用这么大的力气,看样子是个实诚人。她不嫌弃我远嫁而来,王爷对我甚至不如一个奴婢好,却还尊称我一声王妃,算是个忠臣了!
初次立威,便收获一名小粉丝,云芙瑶心里有点雀跃,双手更用了点力,杏儿已经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也就顺势趁着云芙瑶的胳膊挺直了身子。
身子还未站直,只听云芙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那张发我必不会放过他,你且等着。”这附近没有旁人,云芙瑶说话的声音又如此轻微,明显只是说给杏儿一个人听的。
杏儿是个伶俐的小姑娘,马上就明白了云芙瑶的苦心,眼圈一红,眼泪又差点滚落下来,心中更是感动万分。张氏已受惩罚,张发虽然免于一难,她也不敢奢求太多,但在她内心深处,姐姐的惨死张发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不是他色欲熏心,张氏怎会做出这种卑鄙的勾当?但这些话她怎好对云芙瑶直言,怕人家说她得陇望蜀,贪心太大。谁知这云芙瑶竟能看透她的心思,主动将这话说了出来。
云芙瑶不敢离开太久,生怕纪雨菲找她有事,这就准备离开了。杏儿非要跟着她一起回小屋,云芙瑶苦劝良久,道理说了一大堆,这下奴院毕竟不是她做主,怎敢让奴婢私自调离。杏儿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最后眼泪汪汪地松了手,却再三嘱托一日三餐她会送到小屋那里,让云芙瑶不要再等众人吃饭完毕后再溜回下奴院吃剩饭了。
云芙瑶想的有些多了,此时的纪雨菲正接到父亲的回信,在屋里欢呼雀跃呢!
此前她写了封长信给父亲威远候将军,在信里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说一心之念表哥,如若这辈子不能嫁给表哥,她宁肯一辈子不嫁,甚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老威远候将军接到此信后,暴跳如雷,一辈子在战场上练出来的嗓门亮出来,将老妻骂的狗血淋头,说她慈母败儿,丢人现眼,声音久久回荡在将军府上空,门口路过的行人白白听了段将军府的八卦,一文钱都省下了。
将军夫人也不是善善之辈,毕竟丈夫是刀口舔血的主儿,常年征战沙场,没吃过猪肉总是看过猪走的,虽然自己没亲自动手砍下过敌方的脑袋,但也不是轻易被对方大嗓门吓到的人。
等老将军骂的口干舌燥,气喘吁吁,颓然坐下的时候,她施施然站了起来,一波一波地攻击让老将军防不胜防。说什么这么多年老将军都不在家,这家是靠谁支撑下来的,现在看她人老珠黄,故意找茬,说什么老将军宠这个女儿和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少时撒尿在他身上还呵呵直笑,大了胡子都被揪光了也从不发脾气,还说什么女儿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何错之有,不像某些人救了个姑娘的性命,人家就跋山涉水跟到家里非要负责,女儿跟那姑娘比,拍着马都追不上啊……
“某些人”越听脸色越绿,一直听到要人负责的姑娘时,彻底低下了头,浑身瘫软在椅中,一脸求饶的可怜相。老将军夫人倒是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没有再乘胜追击,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云淡风轻地结束了战斗。
第二日,威远候将军便将自己锁在书房里,痛苦挣扎了许久,才写完了回信交给了门口守候的夫人,然后“啪”地一声锁紧了书房的大门,任何人不得入内,不吃不喝地呆了一整天,惩罚自己廉颇老矣,不能饭否!!!
可惜夫人并不在乎这些,拿着信便径直叫来了管家,命他快马加鞭,让忠实可靠的人将信亲自送到小姐手上。
纪雨菲手里紧紧地握着信,她哪里知道这封信的背后故事竟然这般曲折,若让那市井中的说书人一一道来,保证听者如云。不过即使纪雨菲知道,她现在也没有心情搭理这些事情。
父亲在信中说,知道她中意表哥许久,自家和表哥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定然会寻找机会帮助于她,让她了却一桩心愿!
纪雨菲兴奋地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害得那随身侍奉的大丫鬟照蓝一迭声地提醒:“小姐,慢着些”,“小姐,小心脚下的凳子”,“小姐……”只是小姐本人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照蓝像母鸡护崽似地跟在纪雨菲身后团团打转,正头晕眼花呢,前面的纪雨菲突然停下了脚步,照蓝刹不住脚,一头便撞在了纪雨菲身上,吓得她立马跪了下来,嘴里不住地求饶。纪雨菲猛地回头,直勾勾地眼神看着照蓝,那神情在照蓝看来,不亚于勾命的鬼差,她哆嗦着都讲不出话来了。
纪雨菲却将头又扭到了一旁,好似根本没有看到照蓝惊恐的表情,嘴里念念着:“机会?什么机会呢?什么机会……”
谁也没想到,机会居然来的这么快!没过几日,就天上掉馅饼砸到了纪雨菲头上。
在这几日中,纪雨菲心心念念的是寻找机会,好让自己嫁给表哥,一时也没想到去找梅含烟的麻烦,所以也就忘了云芙瑶的存在。
梅含烟则是偶尔心情不佳的时候才想起来云芙瑶这个人物,每次都派个婆子一路“小尘小尘”地叫着,把她叫到自己所住的地方,端茶送水,捏背捶腿,自己一副贵妇的模样差遣着她。云芙瑶倒是认命的样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反抗,低眉顺眼,搞得梅含烟心里愈发的火大,呆不了一会儿就把她撵走了。
大部分时间梅含烟都一如往日地施展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媚功,绝不藏私,将自己在醉梦阁多年来的经验所得全部展现出来。直把皇甫然吸引地每日忙完了外面的公事,一回府就钻进了梅含烟的小院。据说,还亲自动笔,给梅含烟的小院题名~惜月阁,果真是不羡鸳鸯不羡仙了!只是在外人看来,这惜月阁怎么听怎么一股红尘脂粉气,倒是和那梅含烟之前所在的醉梦楼不相上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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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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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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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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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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