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隽鏖战之中,双目越见清亮,眼看着苏漓逐见灵力不支之相,他心头微沉,那个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交给我吧,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能帮你保护她,只有我,才有力量对抗那些法相尊者的围攻。
——我们是一体的,我不会害你,你要相信我。
——再不下决定,苏漓就危险了。
容隽漆黑的瞳孔之中闪过猩红之色,他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在云中城的时候,是你侵夺了我的神智,诱使慕容徽布下七星献祭阵!
——你什么时候附到我身上的,在琅嬛古地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心魔,是心魔……
容隽早已猜到,是心魔控制了自己,主使了一切。无妄花判断慕容徽没有说谎,因为慕容徽坚信自己所见就是事实,而容隽却在猜出事实的那一瞬间动摇了。“那个人”不是他,却也是他!
——我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帮你而已,眼下能帮你的只有我而已。
容隽的目光落到苏漓身上,她手中的流光剑已然光华黯淡,难以为继了。容隽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与决绝。
——好,我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你。
心魔闻言狂喜,他处心积虑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五位法相尊者在三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之下,终于节节败退,身受重伤。苏漓灵力枯竭,与山河鼎的联系越来越微弱,终于山河鼎晃了晃,失去了威力,飞回她身边。无方道尊见状大喜,法相之身金光爆射,一只大手向着苏漓抓去,却在这时,一道剑光横向劈来,将法相之手生生砍断!
“是谁!”无方道尊惨呼一声,凄厉喊道。
那道剑光转了个弯,回到容隽手中,却是夷光剑!
“怎么可能,你的修为……”不只是无方道尊,所有人都愣住了,本该是强弩之末的容隽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竟将几位法相尊者都比了下去。
“容隽”眼中隐隐透着血光与杀意,唇畔挂着一抹冷笑,苏漓望着那样的容隽,忽然觉得陌生而恐惧。
“果然,还是这副身体最适合我……”容隽微垂着眸,发出轻轻感慨,“我素来有求必应,有献祭,必有所得,答应你的事,我会帮你做到。”容隽说着,缓缓抬起头,冷厉的目光扫过呆立着的诸人,残忍地笑着说,“就拿这些人的鲜血,来庆祝我的重生吧……”
说罢高举夷光剑,一股黑紫之气缠绕在剑身之上,竟有雷霆闪动,鬼哭之声,震人心神。
“你不是容隽!”苏漓最先清醒过来,一眼看穿了眼前这个容隽的异常,“你是谁!”
容隽的目光只在她面上淡淡一扫而过,便只身闯向了敌人阵中,宛如狼入羊群,堂堂法相尊者,在他眼前竟然几无招架之力。
无方道尊惊骇无比,看着宛如魔神降临的容隽,冷笑间收割生命,他只莫名觉得胆寒,甚至未与对方动手,只是看着那双眼睛,他便生出了虚弱与恐惧之意,那仿佛来自深渊的双眸,轻易地勾出他心中阴暗的一面。
这不是凡人的力量,这也不是凡人的眼神!逃!
无方道尊只有这个想法,他转身欲走,但对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紫黑之气弥漫开来,缠绕上他的双足,仿佛锁链一样将他囚在原地,吸收着他体内的灵力。
“想走?”容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透心的冰凉与剧痛。“果然,还是法相尊者的神魂之力最为美味。”
这是无方道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一口气杀灭了七八位法相,容隽终于停了下来,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吸收炼化这些美味的力量,他有很久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啊……
“你是心魔。”冰冷的剑尖指着他,苏漓的眼中闪着杀意与焦灼,“你夺舍了容隽的神智?快把身体还给他!”
心魔缓缓睁开眼,笑着看着苏漓。“还?这可是他自愿给我的,作为报酬,我帮你们解决了这些人的围攻,难道收取一点报酬,很过分吗?”
“一千五百年前,是你害死了傅行书。”苏漓看着心魔猩红的双眼,心中杀意滔天,但却无法对他下手,只因他正占据着容隽的身体。
“傅行书……真是个久远的名字,不过,我记忆很好,尤其是对有本事伤到我的人。”心魔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冷意更甚,“不过你居然知道傅行书,你是……你的味道有些熟悉,你是孟琅嬛的转世?”
“熟悉吗?不止如此吧……”苏漓冷笑一声,“我们之间的冤仇,远比你以为的更早,更深。”
心魔眉头一皱,不知想起了什么。
苏漓抬剑划破掌心,龙血凝聚于掌心之上,发出浓郁的神力,心魔顿时眼睛一亮,贪婪而警惕地看向了苏漓。“我倒忘了,你身上有真龙之血,看样子,你的来历也不简单。”
“你放了容隽,我可以把自己的身躯给你,我这副身躯远比容隽的人族躯体更加强大。”苏漓说。
“不,你不懂。”心魔微微一笑,“你的身体虽然更强,但他的神魂与我却更为契合,而你身上的好处,我自有办法来取!”说着眼中闪过杀意,向着苏漓飞扑而去。
“苏姑娘小心!”一直盯着心魔的几位族人见他动了杀机,立刻围到苏漓身前想要护住他,但早已受了重创的几人如何能挡得住心魔的攻势,三两下便被震飞出去,心魔的右手扼住了苏漓的咽喉,左手扣住苏漓的手腕,贪婪地闻了闻她掌心的血腥味,发出满足的喟叹。“我自会吸干你的鲜血,再炼化你的躯体,虽然有些浪费,但也足够了!其实,当初若不是你出手捣乱,破坏了七星献祭阵,我早就利用那些人的力量重塑身体,又何必夺舍容隽的身体,这个结果,是你们咎由自取,也是你们应该赔给我的!”
苏漓呼吸困难,脸色涨红,耳中一片嗡鸣,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心魔对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魔不是在余长歌身上吗,怎么会在容隽身上,难道从琅嬛古地开始,他便一直潜伏着了?他竟能瞒过容隽和怀苏?
她一直以为余长歌的好转是因为苏瓜瓜,却没想到,心魔早已转移了目标。
心魔张开口,刚刚碰触到苏漓的掌心,忽然动作僵住,眼中猩红之色变了变,似乎淡了不少。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有余力反抗我?”心魔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脑海中阵阵的剧痛让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他右手一软,松开了对苏漓的钳制,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面上闪过狰狞之色。“不行,现在不能把身体还回去!”
苏漓咳嗽了几声,戒备地望着心魔,该怎么对付这种魔物,她一点经验也没有,如果怀苏在这里就好了……
想到怀苏,苏漓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远远站在一旁的澜沧道尊,大声问道:“太古神丹在哪里,快给我!”
澜沧道尊闻言一怔,问道:“你要太古神丹何用?”
“我能对付他!”苏漓急切地解释道,“我师尊被心魔夺舍了神智,之前的事,也是心魔作祟,把太古神丹给我,我有办法除掉心魔!”
只要怀苏恢复了元神之力,一定有办法消灭心魔!
澜沧道尊有些犹豫,玄风道尊看着“容隽”痛苦挣扎的模样,也说道:“不要再犹豫了,一旦心魔占据了上风,我们所有人怕都在劫难逃!”
这句话终于让澜沧道尊下定了决心,一枚朱红色的太古神丹被送到苏漓手中。
苏漓握住了太古神丹,转头看向心魔。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枚太古神丹能否唤醒怀苏,但为今之计,也只有试一试了。
苏漓飞身上前,按住了容隽的肩膀,容隽抬起头,眼中猩红之色变幻莫测,似乎神智正与心魔缠斗。“容隽,这是太古神丹,服下它,就有办法消灭心魔!”琇書網
容隽痛苦地微微点头,苏漓刚要将神丹送入他口中,忽然容隽眼神一变,反手扼住了苏漓的右手,恨恨道:“想要消灭我,只怕没那么容易。”说着竟就着苏漓的手,将太古神丹塞入苏漓口中,迫她吞下。
“你!”苏漓涨红了脸,咳了几声,却没有办法阻止太古神丹入腹,她肩膀撞向对方,容隽眼神又是一变,心魔又被压制住了。
“阿漓……”容隽漆黑温柔的双眸带着浓浓的不舍与哀愁。
“容隽!你压制住他了!”苏漓惊喜地上前扶住他。
“我压制不了多久了,他先前通过七星献祭阵吸收了那么多能量,如今又吸收了几位法相尊者的神魂,只差一点,便能重塑魔体了。”容隽紧握着拳头,勉强支撑着力气说话。
“没关系,我们赶快走,我师父是不周仙翁,他一定有办法的!”苏漓含着泪说。
“我也有办法……”容隽轻声说。
“什么办法?”苏漓惊喜问道。
容隽却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抚摸她湿热的脸颊。“阿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那……那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不急!”
容隽轻轻摇头。“离开山河鼎的时候,我在轮回镜里,看到了今生今世,我看到在周山之上,自己拿着夷光剑,亲手杀了你。”
“怎么会……”苏漓愕然望着他,“我不信,一定是你看错了,不然就是轮回镜错了,你怎么会杀我呢?”
“是啊,我怎么会杀你呢,我也不明白,但我一直害怕这件事会发生,所以我不敢让你上周山,我想改变轮回镜中发生的未来。三天前,我从慕容徽口中,听到那个截然不同的我,我才知道,可能轮回境中持剑杀你的人确实是我,是被心魔附身的我。”
容隽不知道,他的话在苏漓心中引起怎样的震动。
容隽杀了他,轮回镜里的今生今世,是容隽杀了她?
容隽说:“轮回镜,可以逆天改命,我想,这或许就是逆天改命的意思,因为预知,所以这是我必须改变的命运和未来。”
苏漓涣散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容隽身上,可是那眼神却仿佛看着另一个人。
“逆天改命……容隽……你不是容隽,你甚至不是怀苏,你是……逐渊?”
“一直很想问你,逐渊是谁,你在梦里,时常喊着他的名字。”容隽痛苦地皱起眉头,苦笑着说,“可是已经来不及,也无所谓了。知道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着你,照顾着你,我也能放心离开了。”
苏漓猛地一震:“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问消灭心魔的办法吗?”容隽笑着说,“首先,便是自请附魔……”
然后,然后容隽没有说,可是苏漓知道了,她瞪大了眼睛,用力摇头,哭着喊道:“不行不行!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你不可以和他同归于尽!你不是想知道谁是逐渊吗,我告诉你,他是前世的你,行书哥哥也是你,我梦里喊着的人都是你!我不要别人对我好,只要你好好的!我轮回九世,好不容易才学会喜欢一个人,你不许扔下我!”
容隽眼中亮起最后一丝光芒,露出真正喜悦的笑意。“原来……”
可他没有说完那句话。灵池之处,早已千疮百孔,灵力不断地流失,灵根迅速的枯萎。心魔想要的,是容隽澄澈无垢的神魂,他却没有想到,容隽会以自己的神魂为诱饵,在心魔融合之后,选择了元神自爆,和心魔同归于尽。
容隽的眼缓缓合上,苏漓抱紧了他的身体,感受着怀中躯体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脑海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轰的一声炸裂。
“不——”
苏漓放声痛哭。
容隽的灵池之处溢出点点光尘,那是元神的碎片,中间夹杂着一缕黑烟。苏漓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些光点,却徒劳无功。
“对了,锢魂镜,锢魂镜……”苏漓猛然想起了容隽送给自己的锢魂镜,那小小的镜子一直贴身藏在她心口处,苏漓慌忙将镜子掏出,催动灵力,镜子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容隽的元神碎片收进镜中。
这样一来,逐渊的神魂是不是不会再入轮回了?
这一世,本该被容隽杀死的她,却因为容隽逆天改命,而躲过了一劫,容隽代她而死了,天道所定的命数,是不是也已经破了?
可容隽的神魂未入轮回,那这一世,究竟是结束了,还是扔在继续……
苏漓怔怔看着手中冰凉的铜镜,又看向怀中容隽冰凉的身躯。
自己在哪呢,又该去哪里呢?
容隽不在了,天地茫茫,哪里又是她该去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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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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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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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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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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