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昏昏沉沉的,任由着腰上那双手紧紧箍着自己,带着自己往水面上浮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体一轻,上半身终于浮出水面,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无力地靠在容隽胸口,咳了几声,溢出丝丝鲜血。
容隽抱着苏漓极快地飞离冰冷的湖水,小心翼翼地将她侧放在湖边草地上,背面狰狞恐怖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眼前,容隽喘着气,眉头紧锁着,指尖刚碰到伤口,苏漓就发出一声疼痛难忍的呻吟,微微睁开了眼。
“逐渊……”模糊的视线里,苏漓看到浮在水面上的人,看服饰正是余长歌,只是不知是死是活。
容隽听到苏漓的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面色一沉,抬起右手就想给余长歌致命一击,可是苏漓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杀他……”苏漓气若游丝,却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紧紧拽着他的手腕,固执地说,“救……救他……”
容隽顿时一僵,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漓,可是苏漓这时仿佛耗尽了力气,已经昏迷过去了。容隽拧着眉看了看湖面上的余长歌,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出手将他捞了出来,随意地扔在旁边。余长歌倒是命大,竟还未气绝,容隽顺手探了一下他的内息,发现他体内的木灵气正在缓缓运转,修复着他体内的创伤,此地灵气不知为何十分浓郁,在这样的环境里,以余长歌的伤势,就算容隽不出手,他多半也是死不了,完全恢复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反而是苏漓伤势极重,体内灵力失控般地在经脉内乱窜,背后伤口狰狞而带着些许焦黑,那些灼烧过的痕迹阻挠着身体经脉的自我修复,若不是容隽一直以自身灵力压制她的伤势,只怕此刻已经香消玉殒了。
看着苏漓奄奄一息的样子,容隽杀了余长歌的心都有,可是苏漓却让他救余长歌……容隽想起余长歌落水之时,苏漓几乎不假思索地跟着跳了下去,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苏漓和余长歌的交情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他竟然不知道……
容隽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起身打量四周环境,发现不远处有一间石屋,便抱起苏漓向那石屋走去。
石屋十分简陋,里面仅有一张三尺宽的玉床,容隽将苏漓轻轻放在玉床上,后背向上露出伤口,然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伤药和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衣服,清理伤口。一些衣服早已黏在血肉之中,清理的时候撕扯到了伤口,苏漓昏迷中仍然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微微颤抖着,发出细碎的呻吟。
容隽掌心不断发出灵力,笼罩在苏漓的伤口处,沁凉的感觉滋润着她破碎的血肉经脉,减轻了她痛楚。只是这样一来,对容隽的消耗也极大,加上之前他也受了些伤,不一会儿额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苍白了起来。容隽担心动作太大会弄疼苏漓,又只能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整整一个时辰,容隽才将苏漓背后的伤口清理干净,又取出几粒生肌造化丸,以灵力碾碎成粉末,均匀地洒落在伤口上。
生肌造化丸中含有麻痹草的成分,不多时药效发作,苏漓终于摆脱了疼痛的折磨,呼吸渐渐平缓起来,不再因为疼痛而眉心紧锁。
容隽跪坐在玉床边,打坐调息了一刻钟,气息稍稍平稳了,又执起苏漓的手腕,将灵力渡入她体内,为她疏导体内暴走的灵力。
这灵力不受控制的症状,竟和上次受伤有点像……xǐυmь.℃òm
容隽皱起眉头,忽然想起来,上次苏漓受伤,似乎也是因为余长歌。难道症结在余长歌身上?一般修士受外伤,灵力会有衰竭阻滞的现象,而不是走火入魔一样在经脉内乱窜暴走,而且这一次状况明显比上次更加严重,容隽费了很大劲才勉强暂时压制住。一则是因为苏漓体内的灵力比上次强了许多,而自己灵力却被这里的环境压制了一个大境界,二则,是她伤势比之前更严重,如果说上次的伤势就如一粒火星落入干柴之中,那么这次的伤势,简直是在此基础上又泼了一盆热油。
容隽感觉到即将力竭,便撤回手,打坐调息起来。
从那片莲池跳下来之后,容隽紧跟在苏漓身后进入了池底的黑洞之中,他的意识是三人之中最为清醒的,因此清楚地记得,他抱着昏昏沉沉的苏漓游过了一段黑暗无光的甬道,后来终于看到一丝光亮,便奋力向上游去,露出水面之后看到的,明显不是之前那方天地了。
容隽之前也来过一次琅嬛古地,甚至走到了最后一片区域,对琅嬛古地也算是有一定了解,琅嬛古地虽然是一方小天地,但依然有日升月落,而这个空间却看不到太阳,天空仿佛被蒙了好几重的纱布,有光线透了过来,却不十分清晰,但四周的草木都生得十分旺盛,此地灵气也远比他处更加浓郁。琅嬛古地开放一千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容隽隐隐有种感觉,这里就是无数人寻找着的核心秘境。
因担心离开太久会发生意外,容隽也仅仅在左右转了一圈,发现此地灵草极其丰富,千年份的仙草略略一数竟有十几株,随便一株在外面都是世间难求的极品,能引得法相尊者大打出手,而在这里,竟如野草一般随意地生长着。容隽辨认了两株仙草有利于苏漓的伤势恢复,便细心采摘下来,取出乾坤袋中的小丹鼎,稍稍炼化之后,喂苏漓服下。自己也采集了一株仙草,服下炼化之后,身体便也恢复了大半,在这种灵气浓郁的环境里,运功打坐都事半功倍,容隽便打坐半个时辰,然后为苏漓疏通经络,如此重复几回,苏漓体内躁动的灵力终于彻底稳定了下来。
秘境之内,似乎没有日夜之分,容隽掐着时辰估计过去了有两天两夜了,苏漓在服用了大量的仙草之后,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苏漓趴在床上,睫毛微颤着,缓缓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看到容隽布满忧色的清俊脸庞。
“师、师尊……”苏漓的声音有些干哑,刚想起身,便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发出嘶的一声。
“别动,你背上的伤口刚刚开始结疤。”容隽忙按住了她的肩头。
苏漓艰难地扭了扭脖子,却也看不清自己背上的伤口,此时趴着不动,只感觉得到后背一大片肌肤火烧火燎的,但似乎因为敷过药,又有一丝舒服的凉意,极大的缓解了疼痛。
“师尊,你没事吧?”苏漓目光落在容隽染血的衣袖上,“我记得你好像中了一剑。”
容隽低头看了下右臂上被鲜血染红的衣服,淡淡道:“没有什么大碍,过几日便可痊愈了,倒是你伤得很重,这里虽然遍地仙草,但你背上的伤有些古怪,要想完全恢复,只怕也要两三个月时间。”
说到背上的伤,苏漓这才猛地想起余长歌来,急忙追问道:“师尊,逐……余长歌他还活着吗?”
容隽面色有些复杂地扫了苏漓一眼,又看向门外。“他还昏迷着,但性命应该无碍。”
苏漓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他伤你这么深,你又何必挂念他的伤势。”容隽唇角线条略微有些僵硬,表情也不大自然,只是苏漓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竟也没有察觉。
“我心里有许多疑惑,只有他才能解开。”苏漓惆怅地将脸枕在手背上,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琉璃般的双眼,“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没想到又活了过来,我没有死在他手中,那他到底是不是逐渊呢……”
苏漓这一番话声音极低,倒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容隽却听得极清楚。这已不是容隽第一次从苏漓口中听到逐渊这个名字了,上次苏漓昏迷的时候,包括这一次,她都在梦中喊了好几次逐渊的名字,容隽虽不知道逐渊是谁,但由此看来,想必那个逐渊在苏漓心目中是极其重要的人。
容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大概说不上愉悦,甚至还有点不舒服,但又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能微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苏漓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抬起眼看向容隽,好奇问道:“师尊,我忘了问了,你怎么在这里呢?”
容隽微别过脸,淡淡道:“我本就决定这次也要进古地,只不过比你们晚一步进来而已。”
“哦……”苏漓点了点头,一双美目凝视着容隽,“我还以为……师尊你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了,先前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师尊了,而师尊还没原谅我,我心里难过得很。没想到师尊突然出现救了我,我心里很是欢喜。”
容隽垂下眸,他虽没有转头看苏漓,但仍然可以感觉到她凝视着自己时那仿佛有温度的目光,让他紧绷的心莫名地放松了下来,唇角的线条也不自觉地柔和许多。“我没有生气……我先前追寻你的气息,在绮罗之森里遇到林敬三人,听他们说余长歌挟持了你,这才赶往迷心原,没想到正好撞见那一幕。”
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让苏漓受了那么重的伤。容隽这两日看着苏漓昏迷的脸,一直沉浸在自责之中,他早知道苏漓此行凶险,决定了要陪她一趟,可就是因为心头那点难以言说的纠结,让他犹豫了,若不是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入内,只怕苏漓此刻……
“师尊,你被骗了!”苏漓气愤地说,“林敬那三人说谎,是他们想要抢我身上的宝贝,余长歌救了我!”
苏漓将绮罗之森里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容隽听得眉头大皱。“余长歌救了你,那他为什么又要杀你?”
“这……我也不懂了……”苏漓回想了一下当时余长歌的异常,心头也渐渐生出几分疑惑来。“那时候,他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给我的感觉很陌生。”
当时苏漓心绪大乱,没有细想,如今回想余长歌说过的话,很多地方便有些不合常理了。
余长歌为什么说报仇的时机到了?
他若是逐渊,与自己又有什么仇?苏漓记忆里的逐渊,是个极温和的人,总是处处为他人着想,最后虽然因自己而受百鬼噬神惨死,更轮回受劫九世,但每一世被杀的都是她吧,他跟自己没有那么深的仇恨吧?记得有好几世,逐渊杀了自己之后都是痛不欲生,甚至自尽相随,苏漓相信,余长歌若是恢复了逐渊的记忆,定然不会对自己那么冷血无情。
但余长歌若不是逐渊,他跟自己不就更无冤无仇了吗?
濒死之时,苏漓本已认定了余长歌就是逐渊,但自己竟然逃过了生死之劫,没有死成,这是不是意味着余长歌很有可能并不是逐渊?还是说……
苏漓悄悄看了一眼容隽,容隽乃是怀苏师兄转世,照理说是不在天道安排之中的,难道是容隽的出现,打乱了这一世的命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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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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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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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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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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