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报仇的时机到了……”余长歌的声音干哑而阴冷,仿佛来自地狱。
逐光剑在他脚下剧烈颤抖着,发出嗡鸣声,却无法撼动余长歌分毫。
余长歌缓缓举起手中剑,一双猩红的眼带着残忍的狞笑,看着苏漓。“原来,这就是命中注定……”
苏漓浑身一僵,眼睁睁看着余长歌的剑向她刺来。
这一世……这一世是这样的吗……
这一刻,苏漓眼前闪过了许多画面,是怀苏,是容隽,怀苏说过,不让她接近余长歌,她没有听,她又心软了,是她的错……怀苏师兄为她做了这么多,结果她就这么轻易死在这里了……
师兄如果知道了,会有多伤心啊……
还有容隽师尊……
苏漓苦笑着,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一阵清风掠过耳边,像是有柔软的东西拂过她的脸颊,苏漓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两把灵剑发出剧烈的撞击声,余波震得水面荡开无数涟漪。
苏漓脱口而出喊道:“师尊!”
容隽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没有看到她后背的伤口,却看到了满地的鲜血,还有苏漓苍白的脸色,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转过头去时,那一丝心疼,又化成了滔天的怒火与杀机。夷光剑剑势全开,如巨浪一般气势汹涌,连绵不绝,将余长歌劈头盖脸吞没,余长歌神色一凛,急速向后一退,又拔地而起,飞到半空,向容隽俯冲下来。
苏漓惊愕地发现,经过先前那番激战,本已灵力耗尽的余长歌,此时竟像是又完全恢复了。容隽的灵力却被压制到了神通境圆满,一时之间竟无法将他击败,但余长歌也完全讨不到好,灵力虽然恢复了,身上的伤毕竟还存在,十几个回合下来,便又落入下风。
两个身影在空中不断碰撞着,剑光如虹,让人难以直视。
双方都没有丝毫留手,容隽重创余长歌七处,自己右臂也被割裂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但正是拼着受这一处伤,容隽掌心蕴含着十成的功力,重重印上余长歌心口,磅礴的灵力几乎将余长歌灵池震碎,顿时余长歌灵力全散,整个人支撑不住,从空中落了下来,直直掉进莲池之中。
苏漓看着余长歌掉进莲池里,这才如梦初醒,瞪大了眼睛:“不好!”
莲池此时还是生门,那余长歌岂不是……
莲池生门转眼便要关闭,苏漓来不及细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纵身也跟着跳入莲池之中。
“阿漓!”容隽瞪大了眼,见苏漓落入水中,毫不犹豫也跟着跳了进去。
冰冷的水没过头顶,背心处的伤口不断溢出鲜血,钻心的疼痛让苏漓几乎失了力气,但她仍是咬紧了牙关向水下潜去,只见莲池中央大开着一个幽深的黑洞,余长歌双目紧闭,生死不知,正被那个黑洞吸进去。苏漓急忙向着黑洞的方向游去,稍微靠近黑洞,便感受到一股吸力,这下不用她怎么费劲,便整个人朝黑洞迅速的飘去了。
然而一只手在这时拉住了她的手腕,右手扣着她的腰,将她拉进怀中,似乎要向上游去。苏漓抬头看到容隽的脸,知道他想救自己,但是自己真正的救命之处在水下啊!苏漓苦于无法解释,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更加卖力地往黑洞方向游去,容隽不解地看着她,苏漓急疯了,猛地捧住了容隽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容隽登时僵住。
苏漓趁机游向黑洞。
龙乃水中王者,哪怕她身受重伤也不影响在水中行动,因此没了容隽的阻挠,她立刻如飞鱼一般游入了黑洞之中,只是没想到,容隽很快回过了神,紧随其后,也没入黑洞。xǐυmь.℃òm
而此时,生门关,死门启。
无边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盏暗红色的灯,如幽冥鬼火一般,让人望之心神失守,如堕深渊。
苏漓怔怔望着那点幽幽红光,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是什么时候看过……逐渊,一定跟逐渊有关……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有着宽阔肩膀的后背,背着她坚定地走在龟裂的大地上,走了那么久那么远,却始终到不了岸。
终于,在她濒临崩溃之前,看到一抹蓝色,她欢呼着从他背上飞离,跃入温热的江水之中,他在岸上微笑看着,她畅游许久,才满足地水中仰起头,看向岸上的人。他的嘴唇干裂着,双手粗糙,脚上伤痕累累,暗色的血迹是之前干了的,而崩裂的伤口处,仍有鲜红的液体沁了出来。
“逐渊……”她眼眶微微湿了,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淡淡水汽与清香的灵气在逐渊身边缭绕着,治愈了他的伤口。
她不让他离开,因为村里的人都是很坏很坏的,她怕自己唯一的朋友受到伤害。
逐渊答应了,她雀跃地为自己的新邻居搭建新家,每日里为他送来鲜美的鱼虾,还有江底数不清的珍宝,她趴在岸边,双手支着下巴,龙尾轻轻拨动着江水,仔细倾听他讲人世间的故事,有真有假,有喜有悲,不像天界的神仙,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样,因活得太久而麻木,却不及一生须臾的人族那么鲜活。
有时候他说累了,她也给他讲兽族与神族的传说,但更多的,是关于淮苏山,那个温柔可靠的师兄,还有漫山遍野的温顺凶兽,传说中可止小儿夜啼的食人凶兽,在她口中便如小狗一般乖巧听话,而传说中凶残霸道的恶龙……却也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天真无邪。
养好伤后,苏漓决定去村里报仇,逐渊苦苦求情之后,她才勉强答应,只抓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操纵着村民的黄衣道士。
干旱仍然持续着,道士的信徒更多了,上千人齐聚祭坛,一千多双无神的眼望着祭坛上的石像,奉献出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女被绑在祭坛上,拼命地扭动身子,求助的目光看向台下自己的亲人,但是亲人们都对她的求救视而不见。苏漓发现,那个少女正是逐渊的表妹。
“就是她,向恶龙与叛贼逐渊报信,她的灵魂已经成为恶龙的奴隶,我们必须献上她的身体与灵魂,来祈求江神的宽恕!”黄衣老道满口胡言,举着火把走向祭坛。
这一次,苏漓没有再以身涉险,她卷起狂风,吹灭火把,召来雷电,劈向那诡异的神像,巨响之下,神像竟然没有炸成飞灰,仅仅是头顶裂开一丝缝隙。石像缓缓抬起的头颅,眼瞳之中射出两道红光,直追苏漓而来。
一千多个村民,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着追向苏漓。
神像躲在人群之中,苏漓找不到目标,又不能伤了普通百姓,只得带上逐渊的表妹暂时离开。
后来苏漓和逐渊从表妹口中得知,附近几个村落的人都那邪道士控制住了,包括逐渊的至今,那个慈祥的老人和逐渊的族中兄弟柏渊,也沦为道士手中傀儡,而她因为一直在外面寻找逐渊的下落,竟侥幸逃过一劫,这一次回家,却被邪道士捉住,说要献祭于神,祈求宽恕。苏漓回忆那道士的献祭仪式,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于是告别了逐渊二人,飞回淮苏山,在怀苏的藏书中,找到了答案。
上古时期,有巫一族,因对天界心生逆反之心,催生出心魔,又以心魔为神,献祭于魔神获得力量,企图反攻天界,失败之后,巫族一脉被定为原罪之族,不得善终。
书中说描述的魔神献祭之法,和黄衣道士所做的一模一样,利用了村民对雨水的渴望,控制住他们的心神,强迫他们献祭,而要破解魔神的心神傀儡术,最为简单直接的,就是给予傀儡心中最为迫切渴望的东西,将他们的灵魂从深渊迷雾之中拉扯回来。
他们心中最为迫切渴望的——不过就是一场雨罢了……
苏漓匆匆赶回了漓江,却发现逐渊早已不在江边小舍里,她又飞到逐渊曾住过的村落,看到无数村民在四下搜寻,想要找出逐渊的下落。
她散开神识,终于捕捉到了逐渊的气息。
隐蔽的洞穴深处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个人两眼无神,却是柏渊和他的母亲。
“表哥……”少女噙着泪,心疼又不忿地望着逐渊,“你为什么不让那个苏漓帮忙,她既然是龙神,救救村民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啊,我看她对你……对你也是很好的,你如果求她,她一定不会不帮忙的!”
逐渊喘着气,由着少女为他包扎手臂上皮开肉绽的伤口,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神人有别,她不好插手人族之事,否则违反了天规,会累她招来祸患,我怎么能让她为帮我而受责罚?”
“表哥你好心为她着想,可她若也为你着想,便不会将你拘在漓江,任你的亲友在村里受苦。我知道表哥你最是心软重情,你日日陪着她欢笑,心里定然也是时刻担心着家人,可是你……你究竟是怕她,还是喜欢她?”
少女眼巴巴地看着逐渊,苏漓站在阴影处,紧捏着拳头,同样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
“我……不过是一个凡人,我怎么想,无足轻重。”逐渊似是轻轻叹息一声,“表妹,今晚入夜之后,你就带着柏渊和婶母偷偷离开。”
“那你呢!”
“我会折回去,救姨父姨母,他们定然料不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不行!是他们绑了我要烧死我的!他们已经被那个坏道士迷了心智了,见了你一定会对你不利,表哥你跟我一起走吧,你知道的,我一直……”
“柏渊喜欢你。”逐渊打断了她的话,“苏漓治好了他的病,只要离开这里,他的神智一定会清醒过来,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少女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苏漓悄悄地离开了,正如她悄悄地来,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夜空中没有一丝云,连明月都带着一丝不该有的热意。月华在她美丽的龙鳞上流转,映射出耀眼的光辉,她扬起修长的脖颈,畅游于夜空之中。
很快,便有凡人发现了她的踪迹,无数人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仰着脑袋,口中喊着龙龙龙。
苏漓笑了笑,吹出一口灵气,一颗琉璃般通透的龙珠映着月华,在空中沉浮着,空气陡然变得湿润了起来,然后,滴滴答答,落起了雨。
那一夜,无数人在雨中狂奔着,欢笑着,哭泣着,苏漓微笑着垂下龙首,俯视人间。
——逐渊,这是我送你的一场雨。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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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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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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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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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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