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角渗出了汗珠,伸手擦拭后,经过细细斟酌才道,“犬子对太子妃之所言,言语轻佻,姿态并不恭谨,应当……应当掌……”又怕掌嘴太轻了些,他又咬了咬牙,改了话音,“杖责一十。”
江珩听到“杖责”二字,脸猛地刷白,退到江致朝身后,拽了拽江致朝的衣服,摇了摇头,“爹……”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江致朝不为所动,反而是甩开了江珩的手,将他拉到跟前强制摁跪在地。
“爹,我……”
江致朝欲想起身,却由于江致朝的压制无法动弹。
“他引得太子妃这般不快,难道江侯认为,就仅仅是十大板,便能够解决的?”
皇景凌口吻清淡,眸中蕴含着满不在意,却又硬抓着不放的深意,令人瞧得无比胆寒,“不过除了杖打以外,那剩下的,就只有杀头和凌迟了。”
杀头凌迟……
这四个字一出,江珩面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江致朝亦是惶恐地瞪大了眼,朝皇景凌和江暄画张惶看了一眼,又忙低下头去,向皇景凌鞠躬拱手,“太子殿下手下留情!犬子虽言行有失,但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皇景凌清清淡淡地往江致朝脸上观了一观,“嗯,江侯说得有理。”琇書網
江致朝闻言,以为躲过了危机,正要松口气,却又听皇景凌开了口,“凌迟的确是罚得重了些,江少爷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也不该遭如此酷刑。不过斩首,可就比凌迟痛快多了——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江致朝与江珩对视一眼,纷纷大惊失色,江致朝拉着江珩匆匆跪下,“太子恕罪!一切只因臣教子无方,可方才一事,臣以为犬子并不应至死!”
而后他又刻意瞧了一眼江暄画,放缓了语调,“若太子殿下你执意如此,臣,臣一定会奏明圣上,让圣上替犬子主持公道,维护我朝公允法度!”
“江侯不愧是两朝元老,字字珠玑,说得本太子实在无力反驳。如今,竟还搬出父皇来压我……”
皇景凌嘴上保持着几分敬意,但说话的语态和眉眼所含有的神情皆十分不屑一顾。
江暄画未曾开口,却也一直在注意他二人的对话。
对于皇景凌,她虽猜不出他此刻的喜怒,可依她的猜测,皇景凌方才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吓唬,根本不会如此草率地砍了江珩的脑袋。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愚弄他人的模样,如今得以一见,倒叫她觉得相当有趣。
江暄画为了早点结束这一切,便开始插话,“殿下,二哥适才所言,依暄画看来,并非是成心羞辱。如今天家与我江家缔结姻亲,今日又乃元宵佳节,太子如果就因为暄画而大动肝火,即便是有理,可终究还是欠妥当。”
她看向皇景凌,笑着继续开口,“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恕二哥无罪,也正好能够在众人面前体现一家和乐。”
见江暄画替自己说情,江珩的眼底的思绪稍微有所变动,但并未持续太久,又归于了平静。
皇景凌看着江暄画,视线在她面上稍停留了片刻,慵懒一笑,“看来,还真是本太子过于小题大做了。既然太子妃自己都不愿计较,那此事我便不再追究。以后,还望江侯多加监督,倘若被我听到第二次,那就休怪我不给您留情面。”
江致朝终于豁然,大大松了口气,声音坦荡如洪,“是,臣一定会对犬子严加管教,不会让他再随意胡言!”
“珩儿,还不快快叩谢太子和太子妃?”
江致朝冲着江珩厉声一斥,又怕江珩放不下心中对江暄画的愤恨,便压低了声音不动唇地窃窃道,“你若不想死就乖乖地赔礼道歉,否则的话,就是神仙来了也就不叫你!”
江珩纵有千万个不情不愿,可此时也的确是被逼无奈,故作诚心地分别向江暄画和皇景凌叩拜,“草民江珩,谢过太子和太子妃的宽恕之恩。江珩日后,一定改过自新,不会再胡言乱语,恶语中伤他人。”
皇景凌抬手一挥,让两人站了起来。
一会儿后,江致朝谦恭道,“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便拉着江珩离开,离开之际,那眼底的怒气显而易见。
望着两人走得远了些,江暄画这才将刻意端着的姿态稍放松了些,转过头来对皇景凌道,“真没想到,你也有滥用职权的一天。”
江珩那些话虽然是有刻意针对,但严格来说,也并无太过分的行径。
比起之前她在江家所遭受的那些皮肉之苦以及谩骂要轻得多。这次显然是皇景凌故意引起的争端,其目的多半还是为她出口气。
想到此处,江暄画心底还是觉得十分温暖,无非是做法霸道专横了些。
“我滥用职权为的是什么,你应当比我清楚。”
皇景凌冷不丁地回应,看她的目光又变得如同看菜市场的白菜萝卜一般平静,“但我的太子妃突然变得如此豁达大度,倒让我吃惊了不少。”
合着黑脸全让他做,好名声全被她收了去。
这一招果然用得厉害。
他本来还巴巴的以为,能够将江珩的气焰打压一些,这女人会欢喜得手舞足蹈,可没想到竟会如此收场。
“倘若我这次在人后落下个小肚鸡肠的名声,你可记得要负全责。”
皇景凌说得极其风轻云淡,并且态度表现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什么不恰当之处。
江暄画望着他的眼不由得眨了眨,思来想去,都觉得皇景凌这番话摆明了是在碰瓷。
她若是真的打算计较,即使皇景凌不出面,她也有的是办法让江珩低头认错。
而皇景凌刚才挺身而出,分明是他主动情愿的,并非是她所要求,而如今,人后的闲言闲语却要让她来负责,实在是让她觉得委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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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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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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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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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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