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眼下这种时候,你难道还是要这样盲目乐观下去吗?”倘若她并不懂医术,也从未了解过药理,或许云老的这番言论会让她宽心些。
以师傅以往的个性,若是真的没什么病痛,他必定会在床边夸张嗔唤,闹得所有人都不得清净。而不会似这一般,明明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却还是要装作好得很的模样来。
这一点本就显得反常,也愈发让江暄画心底的自责加得更深。
“哎呀,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就不信我呢,我说的都是——”云老眼底稍微一暗,正不厌其烦地想要解释,便见皇景凌也默默走了进来,便开口叫道,“诶,你小子来的正好,赶紧把你这小媳妇儿给领出去,老是这样哭哭啼啼,搞得为师甚是心烦,快快快,把她带走,带走。”
皇景凌看着云老,目光清淡而深远。
许久他都未开口说上一句。
代敏则是也静静地在一旁看待着这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最终将目光全部落到了皇景凌身上。
她近几年来与皇景凌接触并不多,可就凭借着她对他的了解,她能够明白,皇景凌的沉默向来都是包罗万千。
没有人会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她唯一知道的,便是他现在的内心一定不好过……
“姐姐……”
江致岸终于唤了一句,又看了看云老,“不如,就让云老先生一个人在这儿多待会儿吧,毕竟他也不想见你如此难过。”
江暄画转过头,冷冷清清地说道,“你们先出去。”
“姐……”
江致岸欲要开口再劝,可又想到,以江暄画的性子,他今日即便是将嘴皮磨破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想到这一层,他便缄了口,默默走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
皇景凌同样屏退了代敏和那大夫,默默伴随在江暄画身后。
他自己亦不知现在应当做些什么才比较稳妥,或许是当初,幼年失去生母时的痛早已将他给麻痹,所以此刻才会提现得淡定如斯。
三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小眼瞪窗外的安静处了许久。
云老捂住嘴猛地一顿咳嗽,终究是划破了这片寂静。
云老喉咙里的一股腥甜再次上涌,捂嘴的手指指缝滴落出颗颗血滴,落在浅色被褥上,绽出朵朵血花。
江暄画看得傻了,皇景凌看得皱眉。
云老却看得笑了,他缓缓摊开了手掌,叹道,“瞒不住了,这下是真的瞒不住了。”
“不过,为师能看到你平安醒来,为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云老双眼微眯,仿佛特别困倦,面色如土的脸上,两青黑的眼圈写明了中毒至深。
“不,都怪我,师傅,都怪我。若不是我随意离开驿站,你就不会中毒,便更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江暄画一直拼命摇着头,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愧疚之中。
“这怎么能怪你呢,一切都是命,为师赶来救你和景凌,是为师心甘情愿。何况,当我看到,你能愿意为了师傅这条老命而不惜自行了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为师果然没看走眼。”
云老咧嘴一笑,又对皇景凌道,“臭小子,你可看仔细了啊,这丫头重情重义,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等为师走了以后,你可务必要善待她。”
“是。”
这是皇景凌从进门以后说的唯一一个字。
但听了云老这番话,江暄画却再也按捺不住压抑的情绪抱着云老便开始抽噎大哭。
在云老身上她体会到的,不仅仅是师徒关系的融洽,反而更多的,是一个爷爷对孙女的照拂。
正是这种温暖,才会让她切实体会到了亲情的可贵。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在之前,她必定不会对云老如此任性。
师傅三番两次救了她的性命,她本以为,她的死,能够将一切的罪赎去,可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她这莽撞之举,恰好弄巧成拙,间接地让云老体内的毒进一步恶化。
在这一瞬,江暄画甚至都开始相信,在江家时,林氏母女将她比喻为灾星的那番话,是对的……
届时,云老却开始哈哈大笑,推开了压着自己手臂的江暄画,从榻上坐起了身来。
见他这一笑,江暄画不禁有些发懵,“师傅?”
“没想到,就这么一点小事儿就将你们吓成这样。”
云老兀自的穿了鞋子下了榻,一面说道,“为师是中了毒没错,为了等你醒过来封了穴也不假。不过这毒也并非是无药可解,你要知道,你师傅我,这辈子试的毒草奇药数不胜数,岂会如此轻易被这种一般的毒药害了性命?那郎中给我开的药方并无问题,只不过,唯独还缺了一味药引。”
皇景凌闻言,漠然的冷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别样的思绪,但并未在面上持续太久。
他满怀深意地看着云老从容淡定的模样,似乎很快便有了一番猜测。
“什么药引?”
听江暄画的这一追问,云老穿衣的动作稍稍一顿,很快接着答道,“百解草。”
“百解草?”
江暄画疑惑地将这个名字给念叨了一遍。
师傅之前给她的一本草药典籍,她经过这段时间的翻找查阅,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上面虽说稀奇古怪的名字也不少,可她却真切地记得,的确没有一味叫做百解草的药材。
江暄画欲要发问,云老却抢先开了口道,“这药材,是我之前在云丘发现的一味药,当时我被毒蛇咬伤,就随手摘了一株,没想到还真产生了奇效,就将它拿来入药,发现这把草药解毒的功效极强。只要能找到它,再配合解毒药方,我这身上的毒便能彻底清除体内。”m.χIùmЬ.CǒM
云老顿了话音,走到一处凳子上坐下,“此药一年四季皆有,随处可见,只是这几天大雪,恐怕草药早已经被覆,怕是不打好找了。”
“不打紧,只要师傅能告诉我那百解草长什么样子,我这就亲自上山去给您找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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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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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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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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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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