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冷不热的男音入耳,却让她的情绪立即安静平复了下来。
转过头稍稍一抬眼,便能看见皇景凌那张千里冰封的脸,以及刚才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那一句欠扁的台词。
可现如今的局面之下,她也懒得与他多生计较。
正待她要开口,皇景凌的声音则再度拔高,扬声道,“诸位且稍安,此次下毒并非本太子所为,疫病也皆是由于水患所影响。既然我来此赈灾,必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至于根除疫病——”
他话语一转,将目光落到了江暄画身上,嘴角邪魅挑起,“太子妃医术高明,不日便可药到病除。”
“喂,你……”
江暄画正准备插话,可皇景凌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将她带离了人群,对人吩咐道,“把这儿的病患以及未染病的隔开安置,通知各大街道摊位都一一歇业。”
“是。”
官兵领命,分头行事。
入了驿站后,江暄画这才挣开了皇景凌的双手,拂了拂褶皱的衣袖,“殿下今日举措深得民心,暄画佩服。方才殿下替我夸下了海口,如若此次疫病无解,到时受尽唾骂,敢问这口锅,可是殿下您来亲自替我背?”
她话里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意味。
上次能够治好疫病,完全是出于巧合,但这并不意味着次次都能成功。
疫病虽同病理,但病症以及医治的方法却还是会有所不同。上次的药方,不一定就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然而这男人却不管不顾的,这么早就替她立了一个flag,这委实让她感到巨大的压力向她涌来。
可转念又想到,在过密卢关之时,她曾经也借着皇景凌的名义给老百姓做过疏导,如今她也被他利用了一次,也算得上是扯平了。
何况师傅近日也会在驿站住下,云老的医术精湛高明,倘若有不解之处,也能前去讨教一番。
念及此处,江暄画便也懒得与他计较,索性摆了摆手,“罢了,殿下金口玉言,暄画自然会顾及你的颜面照办。”
说罢,江暄画懒得再和皇景凌应酬,转身便要走,可前脚刚一跨,便又转过脸来,“对了,那封休书,殿下你什么时候……”
话刚说到一半,江暄画的手腕便被皇景凌一把攥起,收臂将她拉到身旁,双眸蕴含着一丝彻骨的森冷。
“江暄画,你给我听好了——”
皇景凌双眼直直的看向她,阴沉的脸上透着无比的真,“在齐南国,向来只有夫以七出之条三从四德而休妻,并无妻子主动…”
话到关键处,皇景凌的语气无比激动,但又怕被旁人听见一般,不由降低了话音,继续道,“主动休夫的先例。那封休书我不仅不会签,而且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愿,往后的生生世世,你都休想用它来威胁我!”
话说完后,江暄画欲要反驳,皇景凌却兀自收了手,给她留下一个气急败坏身影匆匆掉头走开。
‘往后的生生世世,你都休想用它来威胁我!’
令江暄画没有想到的是,皇景凌白天的这一句话,竟然平白无故的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的转了一天。Χiυmъ.cοΜ
如此看来,她这辈子是没办法摆脱这个头衔了。
然而在这感叹之余,在她内心深处,又似乎隐隐存在着些许庆幸。
接下来的几天,江暄画一直把自己泡在房里,与渝州城的几位大夫一同商讨此次疫病的用药。
待大夫们请安告退,溜出去逗玩了几天的云老忽然从窗外翻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一只肥美的烤鸡。
进门后,云老先是将房门关上,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冲着江暄画乐乐呵呵的咧嘴一笑,“吾二徒弟如此认真,叫为师甚感欣慰,深感欣慰呀,哈哈哈,不错不错,比那不思长进的臭小子可强多了。”
面对云老头的突然消失和突然出现,江暄画已然感觉十分平常,因此也没有往日里的那般惊讶。
她一面翻看着医书,一面淡淡的问道,“不知师傅这些天又去了何处游玩,似乎这身材还圆润了不少。”
“嗨呀,为师就在这附近的山头,本来呢,是想着打来几种野味打打牙祭。没曾想挖坑蹲了好几天,啥也没打到。”
见云老一脸扫兴不悦噘嘴的模样,江暄画忍不住噗嗤一笑,好不容易才把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正色道,“哦,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是这样,您为何突然又回来了?”
云老刚把鸡腿啃了个干净,捂住肚子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饱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饿了好些天,实在受不了了嘛,所以老夫就……就回来,在厨房里拿了一只烤鸡。”
似乎是害怕被江暄画嘲笑,云老又赶紧开口,“瞧瞧,瞧瞧,都说让那臭小子体察民情,关心关心劳苦百姓吧?外面的人吃的都是白面稀粥,你们却在里头净吃大鱼大肉,这样可不好啊。”
话说到此处,云老还不忘伸手拍了拍桌,体现得十分语重心长。
但他手里那半只烧鸡太过抢眼,看着云老大口咀嚼的嘴,江暄画颇有些嫌弃的往后移了个距离。
意识到江暄画嫌恶的眼神,云老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囫囵一噎,直接被一根骨头给卡住了嗓子,硬生生的哽了许久,这才吞了下去。
待缓过劲来,云老头放下手中的烤鸡,一手指向江暄画,“我看你啊,就是跟着那个臭小子学坏了。一点也不晓得体恤为师,方才见我卡住了,也没替老夫倒杯水来!你看你看,我这眼泪都卡出来了我。”
江暄画如今已受不住云老的碎碎念,赶忙出言制止,“师傅,你就别闹了,我现在忙着呢。”
云老闻言,立即由怒转悲,撇嘴哀呼,“哎,老夫平生就收了两个徒弟,偏生这两个都是白眼狼。是,为师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出山了,也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了,我这膝下无子,无亲无故,如今连个依靠也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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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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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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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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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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