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递到嘴边的茶盏微微一滞,她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又一脸急切道:“我、我父亲他怎样了,还好吗······他是被冤枉的!”
裴亦姝回道:“去时是六公主命人一路护送去的,应是无碍!”
“原来是惜萱那丫头!”
妇人愣愣地放下手中的杯盏,神色恍然道:“有十多年未见着了罢!”
“对了,这里有一封信,是六公主托我交给你的,说是她的外祖母亲笔写下的!”
裴亦姝说着从袖间掏出了一封信交给她。
妇人双手接过信封,又颤抖着手地将它拆开,她的目光一一从字里行间扫过,转瞬眼中便起了一层水雾。
紧接着泪水滑落,妇人忽埋首于膝间失声痛哭起来。
裴亦姝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稳她,这么多年没和娘家往来,心中应还是时刻惦念着的罢。
或许她亦悔恨过当年的任性行径······
经过一番无声的发泄后,她抬起头来,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端方地道了一句谢。
“姑娘,我的夫君的确是犯下了大错,但这都是受了成王的蒙蔽,我满府人的性命也皆是命丧成王之手,还有我那两个儿子······”
妇人说及此哽咽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每年从户部下来的银子都进了成王的腰囊中,我夫君不过是他养的一条忠犬罢了,你放心,我夫君会为他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但在此之前他一定要让世人看清成王的真面目······”
裴亦姝大致听清了她说的话,与她从宁烨桁口中听闻的差不了多少。
妇人与她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才起身告辞。
裴亦姝在屋子里瞎转悠了两圈,总觉得是下午睡的太多了,所以现在才会有一种精力旺盛的感觉。m.xiumb.com
她决定先去看看宁烨桁。
裴亦姝进他屋子的时候,宁烨桁正伏在案头写着什么,灯火照耀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容貌仍旧是俊美无梼。
她走近了宁烨桁的案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都病了,你还要写什么?”
对方连头也不抬地回道:“奏疏!”
裴亦姝瞥了两眼他龙飞凤舞的笔迹两眼,总觉得他有些敷衍,明明他的字迹不是这样!
她支着下巴问道:“皇上知道你还活着吗?”
“不知道!”
宁烨桁的回道很是简略。
裴亦姝思索了一阵,突然道:“难道你这奏疏是替别人写的······这可是欺君之罪!”
话方才说完,裴亦姝便觉得自个这话说的有些多余,这厮本就是大反派,平日里没少说大逆不道的话,还在还未做大逆不道的事。
只替人写个奏疏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宁烨桁的回答只三个字—我知道。
此间他甚至没有抬头看裴亦姝一眼,依旧在奋笔疾书。
裴亦姝心中暗暗打鼓,难道他是故意的,或许是因为白日里她将这厮打晕了,所以他现在是在跟自个生气。
这般想着,裴亦姝顿时想到这厮白日里所行的不轨之事,顿时便是火冒三丈。
她都没有生气,没想到这厮竟然敢先生起气来了。
宁烨桁忽咳了两声,笔下微微一顿,眉尖紧跟着蹙了起来,面色瞧起来有些不好。
裴亦姝强压住心间的怒火,想了想也不必跟一个病人计较,还这般自讨无趣。
“我先走了,你继续!”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太晚!”
正转身之际,她的手腕却被宁烨桁给拽住了。
“别走!陪陪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却是异常透亮地看着她,似饱含深情一般。
“我······你、你不是在忙吗?”裴亦姝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
下一瞬她又清醒过来,明明之前他对自个还爱答不理,现在又拽着她的手不让走。
裴亦姝有些摸不清他的脾性,正准备想着要挣脱他的手腕离开。
下一瞬,他手上又稍微用了一番力,毫无防备的裴亦姝跌坐在了他怀中。
“你······你想干嘛?”
裴亦姝抬眸望他,一双桃花眸中闪烁着水光。
“方才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是想早点写完奏疏,再陪你好好说话!”他语气温和地解释着,由于他的音色中现在还带了几分沙砾之感,灌进人耳里却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酥意。
“我又没有多想!”裴亦姝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你先放开我!”
“不要!”宁烨桁的语气似撒娇一般,紧跟着他的下巴抵在了她的颈窝之处,轻轻地摩挲起来。
裴亦姝被他弄得有些发痒,一手推开他的下巴,身子趁势往前一倾,拿到了案上的奏疏。
粗略扫了两眼,她的眉尖紧跟着蹙了起来,“你写的这奏疏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皇帝能看懂吗?”
“不若你代我写罢!”宁烨桁的下巴又找准时机凑到了她的颈项处。
裴亦姝觉得他这说的是什么傻话呢,不由更疑心宁烨桁是不是真的病糊涂了,尤其是他现在写下的一塌糊涂的奏疏,语句断断续续不说,怎么还逻辑不通?
当即,裴亦姝便侧身伸出手去覆上他的额头。
也没发烧!
她又去摸他的手,准备要替他诊脉,对方却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
“那你怎么会这么糊涂!”裴亦姝说着又即刻起身道:“或许是我医术不精,要不我去帮你请别的大夫来瞧瞧!”
宁烨桁咳嗽了一声,拽住她的衣袖道:“……我真的没事了,再说我自个便是大夫,恐怕这个青州城内都没有比我厉害的大夫······当然,除了你!”
“你少再油嘴滑舌了!”裴亦姝有些担忧地看向他,“你体内的寒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没什么大问题!”他刮了刮鼻梁,继续道:“是很久之前受了寒,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发作!”
“真的?”裴亦姝有些不相信,他体内的寒毒绝对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裴亦姝垂眸看他,道:“那白菱说你中了箭伤又是怎么回事?”
他以手掩唇咳咳两声,忽然一下捂住胸口,道:“听你这么一提,还真有些疼!”
“我看看!”
裴亦姝手忙脚乱地正欲要拔开他的衣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手一松,后退两步道:“你在骗我!”
他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仍旧揪着自个衣衫笑道:“私底下你能扒为夫衣裳,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只是在外人面前我们该收敛还是要收敛一些,免得别人以为······”
裴亦姝额角青筋一阵跳动,她觉得这厮是愈发没皮没脸了,连她的拳头都有些看不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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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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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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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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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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