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光线之后,借着窗外雨水的反光,云梦牵才看清这里的环境。
这似乎是山里的一间木屋,空间十分狭窄,门窗上没有任何遮挡,雨水似珠帘一般流淌下来,倒是好看。
角落里放着一块用木板搭成的床铺,很简陋,在雨天里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透过门窗往外看去,是大片大片的密林,夏日里枝繁叶茂,几乎将这间小小的木屋隐藏起来。
有几根树枝调皮地从门窗伸进来,雨水顺着枝条嘀嗒嘀嗒地落在屋内,给这份隐秘平添了几分鲜活。
云梦牵仰脸看着此刻仍旧抱着自己的男人,面具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顺着面具往下,他突出的喉结那样明显,散发着男性独有的魅力。
雨水从他的发丝上滑下来,流过下颌,正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滑落。
她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去触摸他的喉结。
当她的指尖触到他的一刹那,她感觉到他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喉结甚至上下滚动了一下,她的心也随着他的喉结,滚滚跳动起来。
从前就在书上看到过那句诗,“此时无声胜有声”。
仿佛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突然有一股冲动,就这么顺着他的喉结往上,摘掉他的面具。
哪怕他的样貌丑陋不堪,哪怕他不会说话,她都会与他在一起。
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他的面具时,他却忽然别过了脸,把她放在了地上。
她心里一抖,看来他还是不愿意以真面目面对她的。
究竟是为什么?
她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她也知道,他根本不会给她答案。
“你……啊嚏!”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里,他每次救下她之后,就会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这次却破天荒地带走了她,还将她带到一个如此隐秘的地方……
可是话未出口,她却先打了个喷嚏。
大概是因为先出了汗,后又淋了雨,所以有些着凉了。
她揉了揉鼻子,打算继续刚才的话:
“你为什么……啊嚏、啊嚏、啊嚏!”
这一次,竟然连续打了三个。
响亮的喷嚏声在小木屋内炸开,突兀又滑稽。
她垂下眼帘,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面具男子,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女孩,顽皮而又惹人怜爱。Χiυmъ.cοΜ
她平日里总是太冷静淡漠了,冷淡到她已经忘了自己骨子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从前在母亲面前,她曾是一个又活泼、又顽皮、敢上树抓知了、敢下河摸小鱼的娘子啊。
可是死过一次之后,她早已变得不再是她了。
男子微微颔首,面具下的双眼似乎一直看着她。
明明她看不到他的任何表情,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感觉他似乎在笑。
他在笑她的窘迫,三个喷嚏的窘迫。
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抬眸问道:
“你在笑我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
“嗯,因为好笑。”
她愣住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刚才……是你在说话?”
昏暗的夜里,依靠着外面的水光,他们只能勉强看见彼此。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可是她却严重怀疑,究竟是他在说话,还是这里有第三个人?
她不敢相信,他们见过那么多次,他一直不肯发出一丝声音,害她一度以为他根本就不会说话。
“不然?”
他又说了一句。
她差点喜极而泣。
真的是他!
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山涧里的溪水,干净而纯粹,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心房。
不像玄苍,声音总是很低很沉,好像一把上好的古琴,厚重得能轻易拨动人心。
不……她的神思一凛,她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想起玄苍?
她为什么要把他的声音与玄苍的声音拿来做比较?
她甚至怀疑,玄苍是不是给她下了蛊,否则她最近为什么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想起他?
“在想什么?”
大概是见她良久沉默着,他问道。
她摇了摇头:
“我在想……许多问题。”
她抬起眼帘,一双桃花眼哪怕在黯淡的夜里依旧闪亮,水水润润地看着他,
“比如说,为什么你总是会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边,对我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她只是趁势说道,没有想过他会回答。
可他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她惊喜:
“没错。”
淡淡的两个字,已经给了她答案。
所以,他真的一直在暗处跟踪她?
她不敢相信,也从未察觉,原来他一直都在。
心因为他的回答而用力跳动着,今晚他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再多一些,他是否会介意?
于是,她又问道:
“比如说,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性命攸关的时刻出现,不是早一步,也不是晚一步?”
“因为总要给你机会磨炼自己,只可惜……你看起来好像浑身是刺、无坚不摧,其实在那层坚硬的外壳底下,脆弱得一塌糊涂。”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他已经如此了解她了。
不知不觉中,泪水充盈了眼眶,让眼前的金色面具都变得模糊起来。
黑暗中,她的声音变得颤抖:
“比如说,你究竟是谁,是不是我认识的人,否则你为什么一直遮着脸?再比如说,你为什么来去无踪,不肯多停留一刻?还有,为什么你问我是否喜欢你之后,却不给我答案?这一次,又为什么不是立刻离开,反而带我来到这里?”
大概是她一连串的问题太多,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良久都不发一言。
“怎么不说话了?”
她往前一步,有些着急,
“还是我的问题太难,你回答不了?”
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似乎在笑着:
“嗯,的确很难。”
很难是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她没有去深究。
她不喜欢勉强得到的答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多数时间是放松的、舒服的,她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于是默认了他的回答,只道:
“好,那我只问你最后一句。”
沉吟了半晌,她终于问道:
“你……喜欢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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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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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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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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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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