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离开,到底是因为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是因为她不堪报仇带给她的痛苦与压力,所以选择了逃避?
也许两者皆有,她忽然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
可事已至此,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一天天地长大,她已经别无选择。
直到现在,碧春还不知道她们即将离开的事实,若是她知道,一定会高兴坏了吧?
几人之间互相见过礼之后,便纷纷端坐着,毕竟是给罗寄风预备的超度法事,柳心眉与云梦蝶也不好在这里造次,只能安静地待着。
不一会,住持了无方丈走了进来。
云梦牵赶紧起身见礼。
这是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仿佛带着笑,慈祥而温暖。
与云景天之间寒暄一番,了无方丈便说:
“还请几位稍后,殿内正在布置,很快便好,吉时一到,贫僧再请几位过去。”
“有劳方丈。”
云景天向了无方丈施礼道。
了无方丈出去了,云梓琛才借机会拉了云梦牵,低声说道:
“跟哥哥出来一下,有东西要给你。”
许是这几天她的乖巧顺从,让玄苍对她放松了警惕,竟也没拦着,就看着云梓琛将她拉了出去。
她走后,身后响起了云梦蝶娇柔的声音:玄苍哥哥……
想必云梦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玄苍身边的机会。
云梓琛拉着她走出厢房,穿过庭院,一路走出了大华寺,来到寺外空旷的广场上才停住脚步。
两人走得急,云梦牵有些气喘吁吁,问道:
“哥哥,为何到这里来?”
云梓琛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来这四周空旷无人,说话方便。二来我要给你的东西就在马车上,便于掩人耳目。”Χiυmъ.cοΜ
云梦牵听后点头:
“哥哥想得周到。所以母亲的超度法事,是你那日临时起意?”
“没错,听梦蝶说玄苍闭门谢客,我便怀疑你被软禁了。在去的路上,我便想有何法子能让你顺理成章地离开寒香园,却没想到,你真的想要离开。”
说到这,云梓琛的神色黯然,是对即将分别的伤感。
他紧接着问:
“为什么突然要走?不想报仇了?”
她抿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谎:
“嗯,累了,倦了,不想再折腾了。”
她不能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云梓琛,如果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被算计得怀了身孕,他一定不会放过柳姨娘和云梦蝶。
她不想让云梓琛因为她而有任何的闪失,那是她承受不起的。
其实云梓琛不是不知道,云梦牵所谓的报仇,就是找云家报仇。
他身为云家的嫡子,早就做好了云家随时倾塌的准备,只要云梦牵想要,他可以拱手交出云家。
可若是她想走,他也会顺着她。
他没有多问,因为比起她留下来报仇,身陷险境,他更愿意她好好活着。
而且他早就想好了,待她安定下来,他便辞去官职,随她而去。
到时,他便可以不再做她的哥哥。
他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到了她的手里,叮嘱道:
“这些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哥哥……”
她忽然就红了眼圈。
能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计较的帮她,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云梓琛了。
“长话短说,今日……”
云梓琛没有给她感动的时间,随后俯在她耳边将今日的计划详述给她。
说完之后,他再次叮嘱道:
“既然决定了离开,就不要再回头。一定要好好的,哥哥会帮你想办法稳住玄苍。等你安定下来,就给哥哥写信,哥哥一定会去看你。”
他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咬牙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云梓琛红着眼圈,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紧紧的。
法事开始了。
京都中人得知云景天要为正室夫人举办超度法事,一些与云景天交好的,或是想要借机献殷勤的,便也纷纷闻讯而来。
大殿中央的香案上摆放着罗寄风生前所用的一把古琴,蒲团在地上摆了一排又一排,几乎占满了整个大殿。
了无方丈带领弟子们站在前方,其他人则整齐地列于众僧人后方。
木鱼、钵、鼓、锣依次敲响,了无方丈先是带着众人上香、跪拜、行礼,随后众人便依着了无方丈的样子,纷纷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诵经超度。
云家人自是在这些人之中,玄苍从漠北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超度法事,却没有含糊。
云梦牵不时看他一眼,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在人群中仍是那样出众,让人一眼就能捕捉到他。
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地为母亲诵经。
她没想到,他竟会这般认真。
法事开始后,还有人陆续到来,云梦牵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看到贺兰宣朗与一个女人的出现,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们来了,计划也就要开始实施了。
贺兰宣朗先是暗暗与云梓琛打了声招呼,毕竟他是作为云梓琛的好友才来的,而不是云梦牵的。
随后,贺兰宣朗又看了眼玄苍,才朝云梦牵点了下头。
云梦牵做了个深呼吸,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她又看向了玄苍,他依旧双眼紧闭,虔诚地诵经。
她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卑鄙,母亲的超度法事上,连玄苍都能用心为母亲诵经,而她却做不到一心一意。
她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在心中默默向母亲许愿:
“娘,如果您在天有灵,就请保佑女儿今日一切顺利。娘,女儿最终还是顺了您的意,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云家,离开这里的一切是是非非,您高兴吗?娘,女儿肚子里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也是您的小外孙,如果您还在,能听到孩子叫您一声外祖母,该有多好?娘,女儿会寻一处小院,属于咱们自己的院子,女儿会重新种下白梅,种下红梅,看着他们开花……娘,女儿好想你……从前,您就是用这把古琴在夜里教女儿弹琴的,今后,女儿终于可以大胆地弹给您听了……”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是顺着眼角滑落。
她却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玄苍,此时正巧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贺兰宣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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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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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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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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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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