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同乘他的黑风,那是一匹汗血宝马。
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光亮,像是涂了一层油,又像是披了一匹昂贵的浮光锦。
和坦说,这是玄苍的战马,他从不允许别人碰它一下,更别说骑上了。
可他却与她同骑,这说明了什么?
云梦牵不愿深想,只是顺着他的意。
他想怎样,便怎样。
玄苍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她笼罩在身前,就像一座大山般任她倚靠。
他一路带着她从偏僻小路离开了京都的喧嚣,清清静静地来到了银沙河边。
银沙河的宽阔似有魔力,顺着河流往远望去,根本望不到尽头,却能让人被这幽远和宽阔感染,心境瞬间开阔不少。
离开之后,她的天地将不再是寒香园那一处三进的院子,也不只有玄苍,也会像银沙河这般宽阔吧?
这附近几乎无人,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
马儿伫立在河边,云梦牵一边望着远方,一边将有些被冻僵的手拿到唇边,呵着气。
一团团白雾从她的掌心中飞出,忽然一双大手从她的身体两侧抬起,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
她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瞬,玄苍的俊颜从她的肩膀上绕过来,将她的小手拿到唇边。
“哈……哈……”
他一下一下地帮她哈着气,不时地将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搓一搓,为她暖手,却没有只言片语。
不知是被这热气蒸腾,还是被他的俊颜紧紧贴着面颊,她的脸竟有些发烫。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最近玄苍变了。
他总是做一些反常的事,变得不再似从前那般冷酷。
这样的他,让她很不适应,甚至想要吵架拌嘴,都找不到像样的理由。
她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难道是冥冥之中彼此都有感应,知道要分别了,所以才给彼此留下好的念想吗?
他的话却始终不多,她也无言,沉默似乎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只是骑马回来,她浑身酸痛,连起身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夜里,她难受得翻来覆去,他便不睡觉,坐在她身边帮她按摩,直到她沉沉睡去。
待翌日起身后,她觉得好多了,可他的眼睑下方,却是一片暗色。
她忽然想起了他要她帮他找啸月居士,她答应他,就算找不到,也会帮他找到一幅啸月居士的画。
如今看来,只能帮他再画一幅了。
于是她站在书案前,铺好纸张,开始为他画狼。
他看到了,不由拧起了眉头:
“这是……”
她眼神一动,扯了个谎:
“我答应过帮你找到啸月居士,但是……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个本事,不过是当时情急之下胡乱说的。”
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
“信口开河也是你的特点之一。”
“什么?”
她没太听清。
“没什么,所以你这是……”
他看着画问道。
她解释道:
“你也知道,我在书画方面还算略有研究,我看过清风阁那幅狼图,所以可以帮你临摹一幅,不知你是否愿意笑纳?”
听她提起清风阁,他虽然会有些窒闷,但她居然愿意为他作画,他仍然有些喜出望外。
她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淡道:
“就当是你昨晚……”
话未说完,他突然啄了一下她的唇,将她后面的话堵在了口中。
“后面的话就不必说了。”
他也似乎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所以直接用一个吻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这是你为我作的第一幅画,我会好好收着。”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个角落好像突然被人抽空,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间。
她却站在那个空荡的角落里,对他说:也是最后一幅。
这一天,她独自在书案前站了两个时辰,为他完成了一幅狼图。
就像清风阁里那幅一样,一匹孤独的狼站在悬崖上,回头望着你,那目光凶傲、凌厉,带着王者的威严,与他如出一辙。
他拿起画,仔细审视着,随后又看向她,眸光中满是探究:
“若你不是个小丫头,我会以为你就是啸月居士。”
她听后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绘画技法,包括这种独特的画狼技法,都是母亲传授给她的。
据母亲说,云梦牵的外祖曾是世间著名的绘画大师,母亲从小耳濡目染,得之真传。
加之后天自己的悟性,独创了这种画狼的技法,尤其是狼的眼睛,不是所有画师都能画出如此灵性。
而且放眼世上,除了母亲,她还未见同样的狼图。
听玄苍所言,他要找的啸月居士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人,难不成,他要找的人是母亲?
她知道,他有着他的秘密,而且是不能说的秘密,所以就算她问他,他也不会告诉她吧?
何况,她就要离开了,知道得再多又能如何?
她僵硬地笑了一下:
“啸月居士他老人家若是听你这样评价我的画,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应该感到高兴。”
他欣赏着她的画,默默地牵起了唇角。
云梦牵看着他的侧颜,这是她能给他的,最后一点补偿。
…………
翌日。
冬日的骄阳并不能驱散寒意,加之今日风大,大华寺的经幡被吹得哗啦作响。
大华寺是京都著名的佛门圣地,住持了无方丈在佛法上面造诣颇深,就连天羽皇帝南非齐都会时常与他讲经论道、讨论佛法,所以大华寺的地位在京都当中仅次于皇家寺院。xǐυmь.℃òm
云梦牵随玄苍乘马车到达大华寺时,寺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想来云家其他人已经率先到达了。
在一个小沙弥的引领下,玄苍与云梦牵被引到了一间偌大的厢房里。
一进厢房,云梦牵便看到了云家人,云景天、柳心眉、云梦蝶相挨坐着,云梓琛则在地上缓缓地踱着步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厢房里,桌上摆放着百家贡品,各人的小几上都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上将军府在这里的待遇果然不同。
见云梦牵和玄苍到达,云梓琛立刻迎了上来,暗暗朝云梦牵点了下头。
云梦牵看着哥哥的眼神,便知道,哥哥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她的心提了起来,今日就能离开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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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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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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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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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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