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文和泽武一直留意四周地形,虞清绝就放下心来专心想这些问题,只是这没头没尾的事,实在是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回过神来已经到山顶了。

  在山顶上还有一个牌坊,是石头做的,修得更加威风,边上还真有两个极大的石狮子。

  虞清绝心里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她从来没见过山寨用石头做门。

  巫泽山陡峭,道路狭窄甚至难以通行,能把这些石头运上来,肯定花了不少财力物力。山顶上的树木都与山下见到的差别很大,似乎是一种松树,虞清绝认不出来品种,只觉得放火烧寨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她在心里叹气,失策,这次来还带了不少火石,早知道该带点炸药来了。

  除了石头牌坊格外显眼,寨子内就正常了不少,和虞清绝心中所想的差不太多,三三两两的木屋聚在一起,正中面向大门的议事厅是唯一一个二层楼。但是寨中空无一人,只有突兀的鸟鸣。

  他们并没有直接见冯氏的两个兄弟,反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壮汉走上前来,神色轻蔑地扫了一眼李步,随后把他们引去房间,说是让虞清绝先去客房等着,寨主还在商讨大事。www.xiumb.com

  虞清绝点点头,表示不介意,寨主现在在着急什么,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

  泽文和泽武就没这么好待遇了,他们两个住在下房,和虞清绝隔开。

  泽武不乐意,虞清绝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俩没准会掉脑袋的。不过虞清绝比较放心,让他俩带着自己的珍珠,自己空手进屋里歇着。

  这次上山带的珍珠也只是一部分,他俩听虞清绝命令,把剩余的珍珠藏起来了。

  带虞清绝进来的大汉脸上有几道疤,是个大块头,一个拳头能抵得上虞清绝大半个脑袋。这人临走时悄咪咪的抬头仔细看了一眼虞清绝,被发现之后,赶紧关上门离开。

  虞清绝被关门声吵的皱眉,挑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打量着屋内。

  此处相比望州城内,过于粗糙,随处可见的金银堆砌成装潢。所有的物件看上去都俗气许多,但是寨中有如此大量的金银器物作为摆设,已经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了。

  怪不得人人都要来当山匪,单论价钱,寨子里客房的装饰不比李府的便宜。

  虞清绝刚坐下,就响起敲门声,是刚刚送她进来的大汉。

  虞清绝过去开门问他怎么了,那大汉抽了抽鼻子,说道:“大当家的等会儿就来,您先好好歇着,也别着急,饿的话先忍忍,过会一起吃饭。”

  话虽这么说,那大汉心里也明白,这做买卖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就算饿她个几天也不一定能见她动筷子。

  虞清绝笑了笑,说道:“别让我等个两三天就行,那你们寨主可确实是太忙了。”

  那大汉低着头没看她,也笑了笑说:“那倒不会,不是什么要紧事,夫人暂且放心。”

  这话说的她可就介意了,官兵过来清剿难道算不上什么大事?

  议事厅中传出来几声狂笑,惹得虞清绝往那边看去。

  这山上的确不像戒备森严,山匪也一点都没有作为反派的自觉性,议事厅中逐渐吵闹,不是吵架,是下流男人们的刺耳笑声。

  虞清绝揉着腰说:“我坐了半天的马车,坐的腰酸背痛。不能用饭,总能溜达溜达吧?”

  大汉还立在门口,抬起眼看了一下虞清绝,然后露出一个,他也没有办法的表情,说:“大当家的没发话之前,不行。”

  虞清绝也没多说什么,“砰”的一声摔上房门。

  其实虞清绝很爱笑,尤其是碰到危险情况时,这种笑容是不自觉的,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向上扬起的嘴角和微微眯起的眼睑,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确腰疼,在屋内边溜达边思考冯家两个兄弟是什么样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是常识,虞清绝更是自诩自己谨遵“君子之道”,先礼后兵。

  不过她的先礼后兵和别人的不一样,她是嘴上甜言蜜语,背后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类伪君子。

  等不到一个时辰,那个大汉就第三次过来敲门,带她去议事厅。

  这个大汉似乎心情很好。

  虞清绝奇怪的瞅着他说:“我那两个兄弟总不能饿着,不如一起吃。”

  但是大汉明确地表示不行,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什么都是规矩,李步这老小子还真是挑着没用的跟她说,净扯闲篇了!可别让她再见李步这个人,虞清绝非得整他一顿。

  她趁着能出来的这么一点点时间,仔细的打量四周。

  月色正明,就算不点火把也能看得清楚。

  天气非常的炎热,即使到了晚上,暑气也没有消散下去,山匪坐在外边,围着火把,几人坐成一团。他们穿的非常少,大多都是打着赤膊,上半身是各样的刺青和唬人的肌肉。脸上,胳膊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疤。

  虞清绝一眼看过去,议事厅前边是一大片广场空地,竟还有模有样的,一旁立着个告示牌,最显眼的位置贴着知州府下的剿匪通缉令,如同嘲笑。

  山匪们已经开饭了,正在喝酒,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举着酒碗不耐烦地说:“那个小娘们腰可细了,我都没用力气,死就死了怪我做什么!”

  “婆娘到处都有,你等过两天自己下去找!”

  虞清绝本想听听他们会不会对过来剿匪的官兵有什么看法,没想到这些人完全不在乎。这种情况实在是奇怪,虞清绝不知道他们手里到底有什么把握,许家给了他们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些亡命徒有恃无恐。

  这些人见到虞清绝之后全都低下头去,安静下来。等她走过去之后,在虞清绝听不到的地方,这些山匪才再次出声。

  刚刚开口的那个说:“唉,咱们什么时候能和这种小娘子在床上滚一遭。”

  旁边一个人提醒他:“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货色,这种模样的,二当家的都不让咱们看,更别说上手了。”

  -

  前厅中坐了不少人,矮桌摆开坐了一圈。

  虞清绝用余光扫过一遍之后才落座,她看见最上边寨主椅上坐着个一身腱子肉,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冯铁虎看上去出乎意料的年轻,虞清绝觉得他可能才三十出头,而且长得很...端正。

  这跟她想象之中的出入不是一般的大。

  冯铁虎身上纹着一头红蓝相间的老虎,牙尖还在滴血。

  坐在冯铁虎旁边的应该就是冯二,他在椅子旁边放着一只拐杖,看上去非常斯文,甚至像个账房先生。冯二年纪也不大,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白净,很瘦。

  剩下周围的一些人,不是老头就是壮汉,无一例外齐刷刷盯着虞清绝。看他们身上各处的疤和茧,虞清绝心想这些应该都是寨子里的老手。

  冯铁虎饶有兴趣的转着酒杯打量虞清绝,后者也毫不避讳地回望。冯铁虎眼中似乎还含了一些正派,完全不是愣头青的样子。

  种种发现让虞清绝的嘴角扬得越来越高,她意识到了极大的危险。

  这个寨子极其古怪,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除了眼前正在给她颤颤微微倒酒的小姑娘。

  议事厅中没有人开口,一片安静。虞清绝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冯二,冯二就拿起手杖,起身向她这边靠过来,最后和她挤在一张桌子上。

  “让...齐三娘久等了,方才实在走不开,勿要怪罪。”冯二挨着虞清绝微笑道。

  冯铁虎也突然笑了,说道:“做生意来了,能上山,咱们就是一家人,三娘也别拘着。”

  虞清绝在心里默默地骂:呸,谁跟你是一家人。

  冯铁虎看了看冯二,丝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打趣儿:“哎呦,看见没,老二眼睛都直了!”

  冯二突然腼腆起来,嘴角勾上去,给虞清绝看愣了。她大方赔笑,趁着众人开始吵嚷,仔细看过四周,心中算计哪个是端王的人。

  这山寨之中,冯铁虎和冯二最为不正常。说不正常,其实也不对,山匪能办的这么大规模,他的领头人肯定与普通山匪是不一样的。

  她与端王的接触很少,但是端王的手下人还是能接触到的。可惜留在望州的她可一个都没见过,兄长也没有额外提醒她什么。

  虞清舟当时给她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她打开之后已经觉发现里面除了补药,还有一些画像。画像都是兄长记录的许家一脉人士,记得非常细致,甚至手臂粗细,脚长,皮肤统统都有。但眼前这一屋子,不管是体型还是相貌,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

  虞清绝没找到她该找到的人。

  “不必这么拘束,我们边吃边谈。”冯二凑近她说。

  虞清绝莫名打了个冷颤,笑着接过冯二递来的筷子。

  冯铁虎和几人笑够了,说道:“李步已经把具体情况告诉我了,我得问一句,三娘是做什么的?这个我得打听清楚,怎么用得着这么多盐?”

  虞清绝抬起头说:“无非就是倒一手罢了,家里原先有商队也是做这些买卖的。如今急着用钱,想要做笔大的就收手。”

  “哦,原来是这样。”冯铁虎笑着说,“之前与我做生意的都是些个臭男人,头一回碰见三娘这般姿色的女中豪杰敢上山来。”

  “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三娘不如直接提了,能救美人于水火,也实为功德一件啊。”

  一圈山匪又立刻笑了起来,唾沫横飞,聒噪至极。

  虞清绝等他们笑完,眼角一勾,说:“实不相瞒,小女子上山前还以为是赌命。我来前,李大人还告诉我,说您不好打交道。可看您分明是个好说话的。”

  “李步吗,”冯铁虎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是他胆子太小了,我们没吓着三娘就好。”

  听他一口一个三娘,虞清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三娘,这么大批的货,容易查,所以出货的时候得带着我们的人。”冯铁虎喝了口酒,说,“怎么样?我们也算走一趟镖。”

  冯二在一旁看了眼虞清绝,筷子都是银做的,他夹起块羊肉尝了尝,说:“不是不信任三娘的意思,只是做这种营生我们总要小心。”

  虞清绝一眼瞥过他,皱着眉对冯铁虎说:“我们有事好商量,怎么买卖还不成就开始清算盘了呢。”

  “看着小娘子的脸面,我们三七分。”冯铁虎说。

  冯二给虞清绝盛了一碗飘着红油的羊汤,往她这边推了推。

  虞清绝眨了眨眼睛,终于拿起勺子尝了下。

  “怎么说来你都赚,咱们这是双赢,望州城里除了我也没人能凑的齐这么多了。”冯铁虎看着两人,嘻嘻嘻地笑,“之前做买卖的旧客都是按这个规矩走,你头一次来,自然也免不了的。”

  虞清绝想了想,说:“我只走这么一趟,下回您就见不到我了。我这里有南海珍珠七斗,您都给我算上,能凑多少是多少,都要了。”

  冯铁虎一愣,和冯二对视一眼,饶有兴趣的看着虞清绝说:“南海珍珠七斗,这还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什么药方是买不到的?”

  “当然有,”虞清绝放下筷子,说的一本正经,“这是一个大师告诉我的,我当然要拿着这些钱去孝敬大师。”

  “药方还是次要的,主要是其中过程太过麻烦,要拿不少活人牲畜祭祀。还得要童男童女,这价钱可就高了。”

  虞清绝看上去很严肃,说着:“还要修庙呢,香火连续十年不能断,我哥哥的病根儿才能彻底根除。”

  冯铁虎嘶了一声,问道:“是什么病根啊?三娘可否与我说说。”

  “就是续香火的病根。”虞清绝面不改色的说。

  冯铁虎本来认真听着,听到这一句,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座的都是男人,只有虞清绝一个女子,她甚至能看到这些山匪笑得肚子上的肥膘在颤。一个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的老头假装正经样子,说道:“那是得好好治。”

  虞清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有了钱自然要去花楼里耍,可花柳病可不好治,更何况我哥哥前些年浪迹江湖,已经有了不少毛病。这不身子压根儿恢复不好,病上加病越来越重。”

  这种解释不出来的事,虞清绝就只能编一个怪力乱神之说,反正在封建社会中,迷信也是好用的。

  冯二在一旁皱眉,换了个话题:“三娘得先把珍珠带来。”

  虞清绝看了一眼他,总觉得“三娘”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过于亲热了。

  “都在山下。”虞清绝说,“总得让我验个货吧?我今日只只带了一部分,算作定金。”

  冯铁虎听完就乐了,说:“三娘啊,我们是山匪。”

  山匪是什么,山匪不抢你东西还一起做生意就不错了,这意思就是:要不是看在冯二很喜欢她的面子上,虞清绝今儿都能被这一帮子人撕烂,更别说钱了。这些珍珠她不给也得给,而且生意成了之后,钱到底是怎么分的,这得再说。

  冯二看虞清绝停下动作,说:“这样吧,明日我带你下山,拿了珍珠再做准备。若是三娘不愿意做这一笔,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

  冯铁虎说:“嗯,不过三娘可得想好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已经上了山,不在我这买,下去之后,在别人那里更买不着。”

  虞清绝真是觉得自己被萧燎关久了,看人越发眼拙,她刚开始是怎么感觉这个人长相还行的?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方才见寨主有事在忙,盐这方面是否也缺人手?若是不嫌弃,我也帮个忙,自己的买卖总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得见摸得着才算安心。”

  “那是自然,三娘愿意在寨上留多久就留多久。这里美人多的是,但像三娘这样的美人,可不容易见。”冯铁虎说。

  “您过奖了。”虞清绝彬彬有礼。

  她不敢提萧燎的事儿,也不敢打听更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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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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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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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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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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