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铁虎为人刚愎自用,凶狠残暴。山附近村庄的女人听到冯这个字,都得捂着耳朵绕路走。
冯铁虎从小是个孤儿,没有其他兄弟。但是年少时期有个小孩与他有过救命之恩,后来一起闯荡,拜了把子。冯铁虎也十分爱护这个弟弟,绝不有人说他半句不对。
这个兄弟名叫冯玉堂,也就是现在山寨中的二把手,以冯铁虎马首是瞻。虽然他身体不好,脑子却很好用,胆子也不小。当年为了救冯铁虎,落下了病根,到现在腿脚还不利索,雨天得坐轮椅。
只要脑子好用就能赚钱,于是冯二为了支持大哥战山为王的大计,四处敛财,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私盐。
“山上这一伙,在冯铁虎手中叫山匪,在冯二手里他们就是盐帮。”
虞清绝听到此处的稍微有了一点眉目,这种构成一看就知道,重点并不在冯铁虎身上,而是在他这个弟弟身上。
不论是名声还是旁的,这个冯二都隐藏得很好,说不准实际掌权的就是冯二。虞清绝对于这种事见多了,心中隐隐觉得这个冯二不太好搞。
或许突破口就在他身上?
李步也没说他们坏话,只是旁敲侧击的提醒。
他先要传信过去通知,等到对方同意之后,他才能带人上山。对方若是同意,会传过来一个信物,作为通行。
毕竟收钱了,那就得送佛送到西,李步还表示会与虞清绝一同上山,帮忙引荐,至于买卖怎么做他就不管了,虞清绝也同意。
接下来的两天,虞清绝暂时先在李府住下等消息,顺便把还在客栈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大哥请过来,都住在同一个客院中。
其实虞清绝不太确定盐帮,也就是山匪,现下会不会放自己上山。他们四面环敌,应该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还有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私盐买卖,还真不好说。
如果自己去不成,虞清绝就得去找萧燎让他刀下留人;如果自己能进寨,那...不论对自己还是萧燎都是个危险信号——这意味着他们把握十足。
虞清绝坐在案前思索,面前是李婽音拿过来的香料,她想让虞清绝帮忙选一选应该在嫁衣上熏哪一种。
她闻着都一个味,还非常淡,实在挑不出来,刚想把在门口站岗的两人叫过来,就有个小丫鬟在门外敲了敲,说:“齐夫人,小姐请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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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迈进屋,李婽音就穿着嫁衣蹦蹦跳跳凑过来,在虞清绝面前转了个圈。
虞清绝笑着夸了几句,才问道:“这么匆忙?我记得你说婚期是下个月。”
李婽音一听,皱着张脸坐下,说:“本已经订好了日子,但是爹爹说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太多,不如就挑一个最近的吉日,就是五日之后了。”
说完她长叹一声,“我好紧张啊,三娘。”
屋里还有不少裁缝,一边给动来动去的李婽音捯饬衣领和袖口,一边往虞清绝身上瞄,看她的容貌。
李婽音自己在桌上趴了会,见虞清绝没说话便觉得奇怪。抬眼瞟过去,就见虞清绝双眼微阖,背对天光盯着自己,神情中的晦暗让她几乎是瞬间就冒了冷汗。
可等她眨眼再看,虞清绝仍是与先前一样的温柔,她恍惚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紧张看错了。
“三,三娘?”她哑着嗓子问。
虞清绝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给她添了杯甜浆,不解问道:“怎么了?”
“啊,哈哈没事,我太紧张了。”李婽音接过甜浆饮下,认定自己方才是出了幻觉,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说,“这身嫁衣怎么样,漂不漂亮?我昨日给你拿过去的香可选好了?”
“没有,”虞清绝说,“自古有椒房之宠,不如做些花椒。”
李婽音红了脸,低头呢喃道:“那也应该是他送我的,可现在我还未...”
虞清绝说:“那就红盒子里的香吧。”
李婽音还是思索了一下要不要用花椒,最后保守选择了虞清绝推荐的香料,叫人拿去准备。
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嫁衣,怎么看都觉得少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好,说不出来。面对坐的虞清绝也不清楚应该添些什么。
李婽音仔细看嫁衣上的金线,不经意问道:“三娘你当时结婚的时候,隆重吗?害不害怕?”
这个问题让虞清绝有些无所适从,她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她心中有许多难以言表的愁苦,比如不能去靖王府,比如自己要暂时遮掩身份,比如自己要在萧珩眼皮子底下溜出去。除此之外,她心里更念叨着兄长南下会不会以身犯险,成婚这件事情其实算得上是最不值一提的。
今天想起来能记住的更是少之又少,就如此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她只能跟李婽音说,她记得很累,晚上没睡觉。
李婽音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托着腮感叹道:“唉,我觉得可能我也会睡不着,太激动了,这个是大事。”
虞清绝不会告诉她,她可不是因为激动才睡不着觉,是因为发愁。发愁自己马上就要像进监狱了一样,要去坐三年的牢。
她在永安侯府很少能睡好觉。
是什么时候得以安眠的呢?
应该是萧燎回京之后。
她本以为有萧燎在,自己的漫漫长夜会更加难熬。然而她住进扶桑院,尽管心中不安,还是能睡饱,这倒是出乎虞清绝的意料。因为这个问题,她怀疑萧燎会不会在她的饭里下了什么药,但似乎并无。
一想到萧燎,虞清绝不经意地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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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绝等到了回音。
她在房中正给萧燎写信的时候,李步就命人过来传话,说冯铁虎准备开张,让他们上山。
虞清绝和李步坐在一马车里,本来李婽音也跟着一起看热闹,说是缓解一下心情,但是李步第一次对她动了怒色,说什么也不让她一同去。
虞清绝心里早就摸透了怎么回事,也没说话,冷眼看着。
两人对坐,李步有些不自然。
旁人可能瞧不出来什么,虞清绝却能看出来,她很会洞察人心。走到一半,还没出城,虞清绝就对李步说:“麻烦李大人,我得去一下客栈。”
李步疑惑地看着虞清绝。
“总不能我自己上去做买卖,定金那么多,我一个人也拿不了啊。”她笑道,“李大人这几日顾着婽音的婚事,也是太忙,我现下什么都没带,难道要空手上山吗?”
李步这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尴尬笑道:“要不然这样吧,先把人叫上,待我们进山之后再做观望?”
虞清绝倚着茶几点头,随后说了一个地方。
李步本来就有些紧张,等那两个壮汉上来之后,脸色更加难看。
虞清绝看他这样子,觉得他心里没鬼就怪了。但她不好在这儿发作,只是笑呵呵的给李步做了个介绍。
“出来行走,身边总是要带着人的。我是个女子,自然也要带几个看上去不好惹的,这样才不至于受欺负,您说对吧?”虞清绝说,“李大人不必担心,他们都是好人,只是长相凶一些罢了。”
其实虞清绝觉得他们长得还挺可爱,是那种一看就能唬住人的。虽然与他们交流不多,但是能看出来这两人为人忠心又耿直。
萧燎刚留下他俩的时候,虞清绝就认定自己没见过他们,最起码没在侯府里见过。两人是一对兄弟,分别叫泽文和泽武。
前几日他们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虞清绝才意识到镇北全员皆兵的恐怖。包括凌竹,凌云,凌风,他们也一样,直系或是表字的兄弟都会聚在一起,前辈带后辈。
泽文和泽武分别坐在虞清绝两侧,四只眼睛死死盯着李步。在闷热的天气以及两人的气势之下,李步脸上渗出汗,他专注看向一旁的茶杯,掏出帕子小心擦着。
虞清绝则是一派泰然自若,完全没觉得自己的做法像个流氓。
她很想问一句:李大人为何不让千金跟过来?
但是这个借口还挺好找,她也就没问出口。
李婽音这么快嫁人,或许是李步在跟盐帮做生意的时候,李婽音不小心被他们撞见了。要不然李步实在是没有必要跟自己说山匪强迫良家妇女的作为,毕竟山匪也不是什么上路货,这样才是最正常的。
马车驶出城门,葱绿渐渐变得茂密,未时的太阳依旧毒辣,车厢内的冰早已化成水,撒出来了不少。
再好的车轱辘轧在山路上也有颠簸,恍惚间她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响声,“哒哒哒”乱作一团。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珍珠碰撞的声音,但是并不是自己带的。
她的确让泽文带了一个小箱子,但箱子被塞的满,不会有空荡声音。
虞清绝给过李步一个小匣子,或许是他带在身上了,可为什么要带着珍珠上山呢?
李步虽与盐帮做生意,但话里话外都能听出来李步并不喜欢他们,总不可能是说带个见面礼过去吧。就算是说要跟他们恩断义绝,还能用珍珠当散伙饭吗?
虞清绝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走弯曲山路很难,路途也比虞清绝想象的更远。看样子,萧燎反复上下山全靠他的眼睛和肃影,镇北都是良驹,才能在一夜几个时辰之内赶一个来回。
等到虞清绝被叫醒的时候,外面已经接近黄昏了,他们的马车停在半山腰。往后看,是即将要陷入夜色的山林小路;往前看,是一座高耸牌坊。
这牌坊做得极其不讲究,却非常气派,就差在两边儿立两个石狮子。
李步下车,掏出一封信件,递给门口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
虞清绝听见两人谈话,打帘看去。
那男人看了一眼信件,又抬起头来看了看露出半个脑袋的虞清绝,色眯眯地上下打量一番,下流地吹了声口哨,把他们放进去。
这种眼神虞清绝见多了,再不能接受也习惯,她放下帘子,趁着李步没回来的时候,在车厢里翻了翻。
掀开长凳上的木板,果然就在李步的座位下边,虞清绝找到了那个自己带给李步的珍珠盒子。
盒子换了新锁,牢牢粘在木板上。
嘿,这小老头打算干什么?
泽武在一旁轻声问道:“夫人,我帮您把它拆下来?”
“先放这儿吧,”虞清绝神色淡淡,“他们拿不到。”
李步上车时,三人已经把长凳复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虞清绝仍靠着车厢休息。
这几天,她心中的问题非常多。
比如齐珏为什么会送她这么多珍珠,又为什么送她这么贵的珍珠;比如李步把珍珠带上山的原因。
把南海珍珠放在车上能辟邪吗?
虞清绝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幽默到,肯定不是。
她转念一想,珍珠,而且是南海珍珠,或许还有其他用途,只是她从未下过江南,不清楚此间传言。
可花墨是在江南混迹数载,她也不知道,那就不是民间江湖之事。
难道是官匪勾结敛财?
虞清绝认为自己对李步这个人的判断没有失误,他就是忌惮盐帮,又要依附于他们。她刚才估摸了一下珍珠的份量,就是自己给他的所有。
他有什么理由把自己刚得来的又不为人知的家财带上山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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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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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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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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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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