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前放了几把椅子,许翰潮和樊霜就在此听着消息。
许翰潮的胡须花白,比平时乱了些许,见萧燎过来,抬起眼直勾勾瞪着他。
樊霜倒是同往常没什么两样,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架势。
他坐在椅上慢慢开口:“本以为萧世子也带人进去搜查了,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萧燎忽略许翰潮的眼神,也挑了个地方坐下,“拙荆自己跑到林子里玩去了,不料被惊了马,手下赶回来报信我才进去,这不刚回来。”
“这可巧了,不知世子带了多少人进去?”樊霜点点头问道。
“怎么,这是问罪呢?”萧燎坐得懒散,语气也随意,“我就这么一个妻子,还是陛下亲许,金贵得很,没工夫再安排别的事儿了。”
樊霜眼神沉了沉,“咱家只是想知道世子碰没碰上许公子。”
“没有。”萧燎看向许翰潮,说道:“倒是看见许阁老家的信号了,回来路上见这么多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可要我再带人去寻?”萧燎看见远处花墨从帐子里出来往这边走。
“校场上已经不剩什么人了,没有必要。”樊霜说,“若是碰上野兽迷路了还好总归能找着,若是碰上专门取人性命的,可就不好说了。”
“萧世子,您说是吧?”
上好檀木椅子上雕花精湛,萧燎摩挲着手上那只玄铁扳指。
他像极了京城中不懂朝政只会泡在在花楼里的混子,可他眼中藏的暗色让人望而却步。
他缓缓说道:“是啊,许阁老这种位高权重的朝臣最容易让人愤慨不平,不如厂督好好琢磨一下是谁能这般大胆。”
“做最坏的打算,是必然的。”樊霜突然转了个话题,平静地问:“令夫人伤的重吗?军中随行有太医。”
“请太医看过了,不劳厂督惦记。”
“那便好,当时生怕你不满意,如今看来青梅竹马的情谊果然非比寻常。”
“啊—”萧燎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我回鸿都之后才听闻此事本是皇后娘娘做主,原本回来还打算混些日子,现在倒是要多谢皇后娘娘一片苦心了。”
樊霜说:“娘娘仁德,看当时令夫人日日啼哭,于心不忍,只能求了陛下做主。情谊深厚便是一桩美谈。”
“咱家还记得世子夫人为了令弟费了不少心思,毕竟国子监也不是那么好进,兴许萧珩以后也能有一番建树。”
萧燎眯起双眼,看似玩笑说道:“这就不必了,他再有出息点,抢我这个世子位子,那我后半辈子还指望什么?”
许翰潮面上都是怒色,在一旁听着二人无关痛痒的闲聊,却直到萧燎离开都没有开口。
姜玄尘还在原地等着,看见萧燎回来赶紧问道:“什么事?”
“这么着急咬我一口,应当是有所准备。”萧燎停下脚步朝虞清绝的方向点了几下,不悦道:“谋害于人又做成党派之争,是个拖我下水的好办法。”
姜玄尘不解:“党派之争?这是要把你做成林晟的人?”
帐里的蜡烛熄了两盏,太医收了针从里出来,见他们二人还在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立在远处等着。
萧燎继续说道:“镇北可不是给林晟打仗的,除他之外还能有求于谁呢?”
“虞清绝的身份实在难缠,若是说满意,许翰潮定会有所怀疑,萧家为了镇北与樊霜在争位置;可若是不满意这种话进了皇帝耳朵里,永安侯府怕是明日就添新人了。”
姜玄尘低眉思索:“的确如此,许翰潮之前的心思一直放在林晟身上。樊霜这次也是提醒,让他好好想想你的姻亲关系,是不是镇北军已经在皇帝手中。”
“我看许翰潮也不是很在意他这个长孙的死活,他更在意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置许家的面子于不顾。”萧燎面露嘲讽。
叹息声散在风里,随着还未消散的寒气不见踪影。
萧燎把太医招呼过来打算问一问情况。
“见过侯爷,萧统帅。”太医看两个人心情都不是很好,抚了抚额头,颤颤巍巍说:“夫人落了不少皮外伤,但伤口都不深,应当是跌落时候被石头划破。只是腰骨移位稍严重,方才已经推骨施针,静养即可。”
“嗯。”
太医紧皱双眉,显然还没说完。
萧燎的目光深邃漆黑,看得太医额头冒出密密的细汗。
“还有什么,太医直说。”
“呃,啊!...是。”太医被吓得一激灵,磕磕巴巴道:“夫人旧疾愈发严重,病气沉疴,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医治。”
萧燎和姜玄尘对视了一眼。
“旧疾具体指的是什么?”
“回萧统帅,是两种毒。一种性强,一种性弱。弱毒几乎已被除尽,夫人应当也是时常用些药的。但剩下的一种毒...小医学术不精,只能依稀分辨出是蛊毒,由蛊虫寄生于体内。”
姜玄尘也觉得奇怪,问道:“我听闻蛊毒产于江南一带,太医院中可有南方人士?”
“有的,有的,柳太医便是潭州人士。”太医擦着汗回道,“不过,并未跟随帝驾,仍留在太医院轮值。”
萧燎话锋一转,突然发问:“太医是什么时候进的宫?”
“老身已进宫二十载有余。”
问完这一句,二人也没有再问别的。太医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正准备退下,萧燎却突然叫住他,“多谢太医为我夫人诊治,还不知太医姓甚名谁?太医医术高明,待她病愈之后,我也好亲自拜访。”
“不敢不敢!此乃老身之责,分内之事!”太医抬眼看了看萧燎的眸子,又补充道:“鄙姓陈,耳刀陈。”m.xiumb.com
虞清绝此时也在营帐内默默沉思,太医刚刚向她陈述了身体状况。
两种毒就两种毒吧,但怎么能什么都说不清呢?
她记得当时住在虞府的时候日日都要喝药。在这之前,自己虽然先天体弱多病,但本身又没什么太大毛病。
虞夫人曾经搪塞她说,先天症状加上双亲离丧之苦让她大病一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才找外面云游的神医,给她抓了药。
这药里藏着什么虞清绝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原主虽也是个明白人,却也乖乖喝下,成日里装疯卖傻。
从虞府搬出来后,为了查清药里有什么,虞清舟又找过芍药一次,可她也并不知情。
总之不管虞清绝病死后是重新开局还是回到现代,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就算能够重新再来一次,她依然不认为自己有改变现状的能力。在时代洪流的背景下,她无法随心所欲的做事。再回到十四岁,她还是免不了双手都被带上镣铐。
她已经为了这件事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既不想半途而废,也不想死在路上。
虞清绝也记得之前住在忘忧楼的时候,祁无错每日都会给她调理,可她还是会被梦魇围困。除此之外再也寻不到其他病症,祁无错只能用一些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如今太医所说慢毒已经快被清理干净,虞清绝也终于稍稍放下心来。所以,梦魇就是症状之一;其次,大约就是今晚的显著效果。
但还有一点怪异就是陈太医说的蛊毒。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她所处的时代中,苗疆还留存着这种传说。虞清绝倒吸一口凉气,她意识到,有人费尽心机要把她做成一具只会玩乐的肉体。
灌下去了多少年的毒,就要吃多少年的药。虞清绝有点伤脑筋,疲惫地揉了揉双眼,小口咽下瑞雪递过来的苦汤。
其他的奴仆已经都被打发出去,屋里只留下虞清绝,瑞雪和月牙。
两人轻手轻脚把虞清绝的衣物脱下,又打了干净的热水,一点一点擦拭着她身上肮脏的污渍和斑驳血迹。
虞清绝也不遮挡,赤裸着上身趴在榻上,任由她们两个仔细清理伤口。
光嫩的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道子,手臂上也有不少细密的小伤口。黑色的刺青,将整片后背划分为左右两端,腰间一片青紫色,更像在上品宣纸上的随意涂抹。
瑞雪看了心疼的摇头,但她懂事,知道虞清绝没有说的,自己就不该问。月牙却是在一旁涮着手帕哭哭唧唧:“夫人的身子如此娇嫩,怎么竟然遇到这种事!都怪那个不知好歹的马儿!这以后要是落了疤可怎么办?”
虞清绝被她吵得头疼,只能开口安慰说:“从马上摔下来而已,这才多大点事儿。别哭了,我还没死。”
“想要求死,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萧燎从外面进来,听到了几人的谈话,面色凝重,冷峻地开口说:“这种不要命的事儿,你做的也不少了,总归有一日是能葬在鸿都的。”
虞清绝见他进来,厌厌地闭上嘴巴,依旧趴在榻上闭目养神。
萧燎挥去伺候的两个人,走上前来查看虞清绝的伤。他从架子上拿了一块干净的细布,沾了冷水。
可能是没有拧的太干,有两滴冰冷的水珠落在虞清绝的背上,激起她寒颤。
“世子要实在不会伺候人就算了。”虞清绝皱眉。
“冷水方才能让你清醒清醒。”萧燎没有停手,反而做起了瑞雪没有做完的工作。
湿冷带着凉意一遍遍擦过虞清绝的背,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
“的确是我太过放纵你了,这个局是给我下的吗?嗯?”萧燎坐在榻边,用湿布轻轻划过她腰侧。
他逐渐靠近,胸膛几乎就要附在虞清绝背上,雄性的气息和压迫感汹涌地包裹住她。
“可你为什么不想想?永安侯府出了事,你当真会安然无恙?你还有什么用处呢?”
“太奇怪了,虞清绝。你这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劲头,放错了地方。”
萧燎俯在她耳边说话,炙热的气息扑撒在她的耳郭,有点痒,虞清绝只能微微扭着身子说:“世子身经百战,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肯定要比旁人通透,揪着我这么一个小喽啰不放有什么用?”
虞清绝声音有气无力,却听得出来她的冷清与透彻,“这笔血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看似都心知肚明,可是真的明了吗?这一铲子深挖下去,挖到个什么东西,你我都不能保证。若真相并非你我现在所想,你会怎么做?你觉得赤东会怎么做?许家又会怎么做?”
“天下大乱,更不是你想见到的,不如我们二人就此分道扬镳,是恩是仇,日后自有定夺。也不必世子费心思虑,我这个人是留还是杀。”
她的语气中带了点怜悯。因为她知道锦衣卫的本事,也不相信孝景帝从未听到过兵马案的半点风声。
许家能套出战马,是真的因为他们有本事么?还是孝景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引蛇出洞呢?
萧燎说:“我猜明日你就要开心的看我下诏狱了。如此神通广大,若是你现在离开,侯府岂不是更危险?”
“但至少不必像现在一样憋屈。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不必束手束脚,担心我再与你有什么纠葛。”虞清绝扭过头来,勾了勾她含笑的桃花眼。
她没有等到萧燎的妥协,只有他平静的呼吸变成一个无声回答。
这让虞清绝不太舒心,于是她对上那双与她截然不同的双眸,用蛊惑的声音在萧燎耳边悄声问道:“生气么?”
“我好生气。”他带着些调笑的意味说:“本以为九死一生逃回来,能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谁知是个热面冷心的蛇蝎娇娘,要把夫君送上绝路。”
校场上还有来往的人马匆匆往回报消息。
虞清绝以为萧燎还要再出去跟他们一起去寻人,然而他只是熄了帐内的灯,如往常一般拉过被子准备休息。
可惜今日的虞清绝不能再如往常一般沉着,她又变得潮湿了起来。
她身上连中衣都没有,热汗却浸湿了枕头和被褥。汗水刺激着背后的伤口,愈发疼痛,虞清绝只能慢慢转过身子背对着萧燎侧卧。
身上散发的香气变得浓郁,甚至她自己都能察觉出来。刚开始只是手指发抖,到最后变成了全身。虞清绝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成婴儿形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燎仍在一旁安分躺着,直到虞清绝终于在迷蒙和混沌中入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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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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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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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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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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