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凛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到边关,报信的人已经赶到了沙坪坳。

  周秋意正由程羡和段钰珠搀扶着在院子里散步,忽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开始跳得很快。

  她抬起双眸,盯着紧闭的院门。

  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是一阵砰砰的拍门声,“请问这是段钰岐的家吗?”

  “是铁蛋?”周秋意扬声问了一句,让绿萝去开门。

  来人却不是段钰岐,而是一张陌生的脸。他看到周秋意身怀六甲的模样愣了一下,“你……”

  “我是段钰岐的母亲!”周秋意捧着已经八个月的肚子,艰难的走到那人身前。“是我家阿岐托你送信回来的吗?”

  那人看着她的大肚子,开始为难起来,犹豫了片刻才道:“阿岐来不及写信,托我带给婶子带句话,他现在一切都好,只是因为战事颇多,他要时常跟在将军身边,没有时间写信。”

  周秋意松了一口气,只要段钰岐没事就好。“你怎么称呼?这是要去哪儿?不如在家吃顿饭吧!”

  那人叫王辰,也是当初和段钰岐一起参军的新兵。他听了这话攥紧了拳头连忙摇头,“我是被将军允许出来带话的,还得去下一家呢,等我带完话再到婶子家蹭饭!”

  周秋意闻言也不好强留,亲自将他送出了家门,就在关门的瞬间,她瞥见王辰的手中握着一个荷包。“等等!”

  王辰心中一跳,忙把手往后缩,“婶子不用留我吃饭,我这就走!”说着就要上马,却被周秋意狠狠拉住。

  “婶子……”王辰都快哭了,被个孕妇拉着,他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周秋意抻着。

  “阿岐是不是出事了?”周秋意没有松手,反而拉得更紧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慌,声音有多怕。

  “没……没出事儿,这不是太久没写信回家,他怕婶子担心,让我来家里跟你们说一声。”王辰把手缩了缩,发现缩不回来,发现周秋意身后有两个人,忙道:“大娘,能不能劝劝婶子,我还得去下一家呢。”

  林秀秀见女儿拉着王辰不肯松手,过去想将女儿的手拿下来,却被女儿哀求的眼神劝退。

  陶妈妈见主人家都不劝,自己更没立场劝了。

  “你拿着我闺女绣给阿岐的荷包,这个荷包他从不离身的,为何会在你手上?他……他怎么了?”周秋意像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兽,话里带着悲恸和哀求。

  军营军规严格,怎么会因为底下一个小兵许久没写信回家而专门派个人带话呢?要说是因为底下小兵牺牲了,让人出来传讣告才合理些。

  牺牲?讣告?

  周秋意腿一软,险些站不住,却还拉着王辰的衣袖不肯松手,捏得手指发白了还在用力。

  王辰见周秋意执意要一个答案的样子,十五岁的少年像老大爷似的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荷包交给她,上面还染着褐色的血,“这是我们去收敛尸骨的时候发现的,只是骨头都被马匹碾碎了,收不起来……”

  王辰的话还没说完,周秋意就脸色惨白双眼一闭,浑身无力的朝后倒去。

  林秀秀脸色大变,和陶妈妈一起将周秋意接住。周秋意却没晕,捂着肚子死死的靠着林秀秀。

  “血……”王辰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暗恨自己为什么要将段钰岐的荷包拿在手上,放怀里揣着就不会被人看见了。

  林秀秀和陶妈妈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下来,合力将周秋意扶进房里。

  段钰珠也有些怕,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跑出门去找在村长家喝茶的云祎。

  程羡现在已经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了,她抖着手进了灶屋,烧了满满一大锅的热水。

  等段钰珠带着云祎急匆匆的赶回来时,周秋意已经开始阵痛。云祎摸了一下脉,好在孩子还很健康,胎位也很正。

  “快去将稳婆叫过来!”

  稳婆是卫凛早就找好的,就住在卫家的小厢房里。

  段钰珠又急匆匆的让绿萝跑去隔壁将稳婆叫了过来。

  王辰愣在门口,看着段家兵荒马乱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最后还是陶妈妈让他先留下,万一自家夫人生完孩子想问二少爷的细节又找不到人怎么是好?

  段钰笙和周晓刚到家门口,就看到陶妈妈端着一盆血水从一楼的客房里出来。陶妈妈一见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兵,“大少爷,夫人要生了!”

  段钰笙撩起袍子就往房里跑,却被陶妈妈拦住,“大少爷,夫人在生产,你不能进去!”

  被着急冲昏了头脑的段钰笙陡然清醒过来,他抓住正好出来的云祎,问道:“云爷爷,我娘怎么样?”

  “孩子很健康,胎位也正,只是……”云祎看了产房一眼,听着周秋意隐忍的声音,“悲恸过度,体力不支,生这胎怕是秋意要受罪了!”

  “悲恸过度?”段钰笙不可置信的问,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悲恸过度?“怎么回事?我们出门前娘还好好的!”

  云祎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周秋意即将生产上,自然也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周晓的心揪成了一团,他太知道妇人生孩子有多痛了。阿君生小舟舟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了出来。原本还想多生几个让姑姑高兴的周晓,抱着孟荇君直说以后不生了。

  段钰笙虽然心里着急,却不能干坐着。看见程羡艰难的拎着一桶热水出来,他忙走了上去把水接过来,“我来!”

  程羡这才知道段钰笙回家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意,想到家里的情况又把那点喜悦隐了下去。

  周秋意只觉得自己疼的身体都快被撕成两瓣了,她躺在产床上,听着稳婆和林秀秀说用力的声音,意识逐渐模糊。

  她的灵魂好像飘出去好远,远到她似乎看到了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却已经在战场杀敌的段钰岐。wWW.ΧìǔΜЬ.CǒΜ

  她看着段钰岐数次躲开了敌人的刀剑,却没躲过敌方城墙处射出来的箭矢。段钰岐被一箭穿心,整个人摔倒在马下,被敌军的马匹踩踏成泥。

  周秋意想要救他,伸出手却扑了个空。她眼睁睁的看着段钰岐跌落马下,扯着嘶哑的嗓子叫了一声,“铁蛋!!铁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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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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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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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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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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