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闻风熟稔地给黑驴套上木轭,摆好犁头,右手掌着犁梢,左手牵着绳子作势一抖,吆喝着:“驾!”
他前世没种过地,更没有机会玩驴耕,蛮新奇的生活体验。
随着黑驴在干燥的泥地上走动,铁质犁头呈一定角度翻转泥土,身后形成一条散发泥土芬芳气息的沟垄,作为在乡下厮混了几个寒暑假的城里人,张闻风觉得很好玩。
这也是他在大事情落定后,想要亲自耕地的一个小缘由。
体验生活从耕地做起。
他现在是真正的有修为在身,干农活并不觉得辛苦。
他可以随时调整呼吸吐纳,消除身体某部位疲劳,沿着不规则长方形旱地来来回回转圈,看着新鲜泥土成片翻转,他很有成就感。
可是在前头负责拉犁的驴子不干了,它扯起嗓子发出牢骚抗议长音:
“啊呃……啊呃……呃……”
(驴日的,这日子没法过啦!要累死驴爷啊,都三十趟了还不休息,混蛋!)
心情正爽,感觉找到一些农家乐感悟的张大观主,被掺在嘈杂驴叫中的怪异说话声音吓了一跳,他第一个怀疑是有鬼,这是与鬼物接触多了留下的后遗症。
紧着他像触电一样往侧后跳去,一蹦丈许远。
他施展灵眼术,扫视在阳光下皮毛反射油亮光泽的黑毛驴子,从尾到脑袋。
犁梢木柄脱开他的掌控,木犁侧翻倒向地面。
雪亮锋利的铁犁头,翘出泥土随着前方毛驴的走动,惯性往前面滑去。
眼见就要刺到不紧不慢走动的驴子后腿,黑驴突然探出左边后蹄子,“咚”一下踩住犁辕,又快又准,像是屁股后面长了眼睛,避免一场血光之灾发生。
张闻风又清晰地听到受到惊吓的黑驴在骂“驴日的贼厮鸟……”。
声音极怪,像是口里含了豆子咬着牙骂人。
含糊不清,但确确实实从前面传来。
他一双眼珠子紧紧盯着回头的驴子眼睛上,眨也不眨,驴眼中一丝人性化的慌乱,没有逃脱他的观察。
老观主留下来的这头坐骑黑毛驴,真的会说话!
一人一驴以这般古怪姿势,小眼瞪大眼,雕像一样暴晒在太阳底下。
有影子,能够在阳光下活动,可以排除鬼物作祟。
那么,这是一头妖驴无疑。
驴子似乎没有料想到身份暴露,竟然是因为心情不爽骂了几句闲话,驴日的,真有人类能够听懂驴语,不知是它的好运还是歹运?
张闻风打横退后几步,“唰”一下拔剑出鞘,剑尖对准黑驴颈部。
他没有解下驴子背上的木轭和轭绊,有木犁牵制,他动手宰了这头成精的妖驴,把握更多几分,即便不敌,他逃脱的机会也大两分。
日怪了,灵气潮涨,什么古怪东西都出现。
“等等,你真能听懂我说话?”
身为一头觉醒开智的吃素妖驴,它真不想动手动脚伤了和气,再次确认问道。
它心中还抱有万一的侥幸,然而迎接它的是反射太阳光芒的剑锋,“唰”一下,直刺它圆滚滚腹部。
真是个阴险人类,瞄准的不是它脖子吗?
与它玩阴的呢。
黑驴身躯往前一矮,脖颈一甩一缩,非常灵活把套在肩头的木轭和轭绊丢脱。
束缚对它来说根本不存在,就看它愿不愿意挣脱。
百忙之中横过来驴屁股,前肢蹄子撑住沉重身躯,后肢起跳,抡起硕大两只驴蹄子,呼呼生风来一式飞踢连环。
“铛铛”两响,张闻风手中碧竹剑荡开。
他吃不住连续两下无影踢巨力冲击,往后速退,一道蹄影擦着他的鼻尖前方过去,他都能嗅到上面的泥土气味,脸上溅了点点泥浆印子。
草率了,小瞧这头看似笨拙实则灵活还狡诈的妖驴。
这家伙潜伏道观成精至少有好几年。
既然吃不了席面和驴肉火烧,张闻风打算往山坡上战术性撤退。
往坡下肯定跑不过四条腿的家伙,他施展轻功都不成。
驴子天生靠跑腿吃饭,先天优势在那摆着,只有往山坡上冲,他反而占了灵活优势,借助树木藤蔓灌木等障碍躲闪绕弯,或许能找到反杀机会。
电光火石间,他便定下一个粗略方案,手中剑锋指向踢腾落地的驴子腹肋,摆出冷静搏杀架势,即使要撤退,也不可能是落荒而逃,而是以攻为退。
待顺利度过这一关,他发誓要好生沉下心来练功练剑,练法术。
别一个什么阿猫阿狗阿驴,都能蹦出来溅他一脸泥点子。
太憋屈了。
道说不争,那是有自保的雷霆手段傍身情况下,才能说出如此牛逼哄哄之言。
一切的风度,都是建立在高度自信和实力基础上。
“等等,等等你这个急性子人类,别打架啊,咱们有话好好说。”
黑驴其实也慌得一批。
它除了本能绝招撂蹄子,剩下的就只有赖驴打滚,用牙咬了。
那么快速的几下腾空连环后蹬踢,都没能打掉那柄让它心头发毛的利剑,它没辙了,口中叫道:
“我前天、大前天还帮过你两次,你这个人类怎么不问青红皂白,恩将仇报?你实不能容我,我离开这里就是,何必兵戎相见?”
张闻风愣了一下,这头驴子的话风很有些江湖气息。
随即想起恶鬼钻进他房间时,驴子确实扯嗓子大叫,他还暗夸黑驴有灵性能感应到脏东西,原来是这个原因。
他趁机往西北缓缓后退,剑锋稍下垂,喝问道:“你帮了我什么忙,我怎么不知道?”
“我那么大声叫,提醒你有恶鬼进宅子,你也听到了,这不算帮忙吗?”
“那我问你,你既然能察觉有恶鬼进宅,为甚不阻止它害我?还有,那恶鬼第一次来了又离去之后,近五更天时候,你还察觉到有什么古怪?”ωωω.χΙυΜЬ.Cǒm
张闻风故意胡搅蛮缠,重点在第二个问题上。
他想知道驴子是否察觉到他借尸还阳之事,打又打不过,只能先谈谈。
或者稳住这头似乎不愿离去的驴子。
是借助外力做翻了吃肉,还是留它一命?他必须做出有利决断,他对这头潜伏在仙灵观貌似忠厚实则奸猾的家伙,此时一刻都不敢放松。
吃素的妖怪被揭破了形迹,谁知它能做出何等凶残事情来?
以他的稳妥性子,没有十足把握,他不会冒险与驴子硬撼,就像在鸡鸣山阻挡那个逃窜的枯瘦老贼,他在极短时间做了许多的推敲计划。
他用青铜八卦镜算计老贼,看似轻松得像是碰运气,其实不然。
十余丈山坡距离,他把周围的树林,地面崎岖岩石都考虑在内了,他与老贼差的只是经验、元炁深厚、法术多寡等方面的区别,两人还处在同一个大境界之内,便有算计可能。
加上傅孤静的追杀,他后顾无忧,即使阻挡不成,小心点,性命还是无碍。
所以他表现得很悍勇地干了一票,赢得了傅孤静的好感。
他在这个世上势单力薄,又没有师门长辈依靠,苟在家里都会随时遭遇不测,他必须要借力、借势,尽快了解大形势,再做出后面的选择,步步为营走下去。
寻道长生即是目标。
也是他增强自身实力的一个努力过程。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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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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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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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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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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