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府军卫的大校场上,吴王渡疑惑的问向茴香。
白妙音严重怀疑吴王渡是不是从北苗回来的。看着白妙音狐疑的眼神,吴王渡也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向白妙音解释。
“师姐,练兵是王浩然和关月的事。我主要负责给那几个千户讲兵法,我还以为关山送来的一万铁骑的战马和马具都给了白帝近卫军呢。”
“大人,另外五千给了王灵将军。国主也不好厚此薄彼,拨来一半已经招了许多人的嫉恨了。也就是我们战功在那放着才没那么多闲话。”
茴香出言提醒,其实这些问题也不大,白帝近卫军的步卒也许没有阵型才是最好的阵型,这些都是陷阵的死士,阵法阵型只会让他们施展不开手脚。
“那交给我吧!”
张九言拍着胸脯站了出来,吴王渡这才想起,这可是个阵法鬼才,虽然目前还没上过战场,但应该也不至于是个赵括。
“参议不得干预军事。”
王浩然出言提醒,虽然言语不善。
吴王渡朝着王浩然挤眉弄眼,王浩然也只好把生硬的语气略松了一下。
“大人,武将不得干政,文官也不得干预军事,这是早就定下来的啊。”
吴王渡有些无奈,其实这次带的这些人也只有王浩然是唯一的变数,哎,没想到带兵一年多了,还是没能收住这些军心。
“谁说我是文臣了?!我可是漠南的小侯爷,这次北伐,我漠南国出了上万精锐。”
嗯,这一股纨绔子弟的派头。有点吴王渡印象中小侯爷该有的样子了。
“还有,我北苗的白帝近卫军什么时候要你来说三道四了。我就是找个太监当指挥使也与你无关。”
白妙音也站出来声援,而白妙音刚说完,那五个掌管步卒的千户就上前来走到了张九言的面前。
“侯爷有何指示。”
虽然张九言的表情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毕竟白妙音这都不忘损他一手。
王浩然什么时候也没受过这种委屈,主要是这几人都是文人,往日里关山的文人,哪怕是一部尚书进了军营也要乖乖听一个小旗官的话。
可紧接着洛晚风也站了出来,王浩然以为这位暂领了大半年财政的内阁学士要帮着自己说话。没想到洛晚风随手往城里的方向一指。
“咱们还没开拔,你现在找兵部或者直接找洛国主还来得及。不过我多半也会参你一本擅自干涉盟国内政,好像是徒三千里来着。”
吴王渡这才发现这些人哪是为了张九言说话,分明是以为王浩然以前也这么不恭顺。
在北苗的日子里给自己受气了,顿时心里一暖,回家的感觉真好。
“好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指挥也只是随口一说,怕咱们留人口舌。”
“开拔!”
随着吴王渡一声令下,一万五千人的大军离开了驻地,只带了一天的干粮,这就是洛晚风的功劳了。
在洛国主一行人回来之前,洛晚风这里就收到了北伐的指示。
于是不仅是在备虏卫那边囤积好了粮草,就连之后运往的粮船也已经准备好,甚至还提前和许多商船打了招呼,战事紧急时随时征用。
而那本来就要出征的人马也提前到了指定位置待命,只留下了所有的百户在关山等着洛国主回来祭旗。
而府军中卫和白帝近卫军算是唯一一支还要再赶去鲛珠城的部队了,一路上该用到的粮草,早已在沿途预设的扎营点备好。
大军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从南门进城,再从北门出发奔赴战场。
这就是洛国主苦心孤诣营造出的尚武氛围,没有哪个热血男儿看到这么闪亮的甲胄武器不心动,也没有哪个妙龄少女看到这些意气风发保家卫国的儿郎不怀春。
将士们和战马一起挺直了胸膛,迎接着全城百姓的注目。
“北伐!”
“必胜!”
“北伐!”
“必胜!”
渐渐的,呼喊的不再是领头的吴王渡和整齐的将士,而是全城百姓都在呼喊。
北伐两个字在这十几年里每年都要搬到朝堂上商议,可每年又无疾而终,无数的老兵每日坐在营地的角落看着夕阳的余晖泛起一阵阵悲凉。
无数的百姓扫墓时都会看着某个亲友的牌位攥紧拳头,默然无声。
不知是谁带的头,百姓跟着将士一起出了北门,他们扶老携幼,他们热泪盈眶,他们嘴里期盼着亲人的血仇得报,他们期盼着那些被虏人最后掳到岛子上的亲人还能回来。
他们期盼着这些将士能一雪关山人这百年的悲痛,一直到十里开外,吴王渡才让百姓止步回去。
看着那些出城的百姓大多步入中年,甚至是白发老叟,吴王渡和一些年轻的将士们这才知道为什么要北伐,不是为了征服谁,不是为了掠夺谁。
是为了报血仇,是为了那句十世之仇尤可报也,是为了让北方再也没有一头时刻眼冒绿光的狼。
所以二十年前,洛国主拒绝了议和,拒绝了虏人送来的那些想要修好的金银。因为接受就代表着原谅,血债只有血才能偿还。
洛晚风提前留好的粮草都失了算,每个囤积着粮草的地方,大军都会提前到达。
而一人双马的好处也体现了出来,那就是还能分出一些给步卒加快行军。
鲛珠城也在日以继夜的行军中终于抵达。
刚刚抵达,一行人就来到了水师的大营,沙盘上已经布置好了大致的分布,而国主的大致进军方略也已然下达。
这是一场国战,战线拉得极长。
虏人不善防守,更没有坚城可以立足,探子探到虏人的战船布满了沿海,不让关山登上陆地,只要是在海上水战,那虏人就有必胜的把握。
而国主的策略就是让吴王渡带领前锋突破虏人的战线,率先登岛,虏人再擅水战,可终究也要回到陆地上补给。
而前锋就是要切断那些个码头和有可能补给的地方,让两万人变成两万根刺,让虏人不得不回防,同时大军假装回撤,装作中州来攻的样子,让虏人放心的回防。
吴王渡发觉这个路数好像有些熟悉,当年除四害中的麻雀时也是这样,到处赶麻雀,让麻雀连树上都不能歇脚,最后效果相当明显,这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那我们该怎么突破虏人的战船登岛呢?”
“李子涵,你的水师有把握吗?”
李子涵摇了摇头,面对这些水战技术数一数二的海盗,也许没几个人有十足的把握。
“我这里有两百艘战船,还有许多的粮船、马船,可前一段交过几次手丝毫占不到便宜。”
“即便咱们有远超他们的弓弩,可他们只要躲起来再冲上来打接舷战,我的人就抵挡不住,毕竟海上风浪大,脚下都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火铳呢?”吴王渡突然想起北苗那些简陋的火器。
李子涵还是摇头。
“那些火铳威力虽然大,可最多只能船头船尾各架一门,而且准头太差,还不如弓箭,就算有一两炮打中,他们的船舱和咱们一样也有水密隔舱,打不沉的。”m.χIùmЬ.CǒM
又陷入了僵局,几人都没经历过水战,此时大脑都在飞速运转。
“对了,那几把剑!你那几把剑不是说从虏人的岛上又抢回来的吗?你们怎么潜上去的?”
吴王渡突然想起了几天前那次不愉快的经历。
“哦,那次啊,那次是鲛人帮着我们过去的。我们骑在鲛人的背上,趁着夜色一路跨过大海上了岸救出了一部分被虏人关起来的鲛人。”
“对啊!这次还可以这么做!”
李子涵一拍手,不禁感叹吴王渡的机智,自己都没想到。
“不,鲛人能有多少,最多一次运个几百人过去吧?咱们有两万!而且战马怎么办?我之前想到过一个办法,用铁索把战船连起来并做一起,减小风浪,多带些弩箭和震天雷,硬扛过去。”
吴王渡诧异的看向洛幕,没想到曾经的连环计被这么轻易想了出来,只是,那次曹操被烧了个精光啊。
吴王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突然想起现在是夏天,按照中学学的物理,白天是海上的风吹向陆地,夜晚陆地的风吹向大海。
如果是在接近虏人的沿海水战,是顺风!虽然虏人不会把船连在一起,可至少自己人用铁索连环不会被放火烧个干净。
“还有个办法!”
李子涵突然喊了一句,情绪激动的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咱们夜里过去!夜间船只不举火,靠着鲛人给咱们引路,他们发现不了,就算他们有灯塔,可等发现了咱们的船差不多也靠岸了。”
“而且,哪怕是虏人,晚上也不会有太多防备,那次我们潜入进去就发现夜里他们的战船都会靠岸,晚上睡在战船里。”
“如果再派一小队人让鲛人帮忙先行过去拿下码头,那就成了!”
李子涵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其他几人也心生欢喜,没想到最难的问题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那明日吧,明天夜里。”
吴王渡有些为难,先头几百人的部队风险极大,当然也有可能轻而易举就能夺下码头。可这几人无论是谁吴王渡都不想让他们冒险。
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别人吴王渡着实有些不放心。
李子涵看出了吴王渡的为难。
“我去吧。”
“我去吧。”
李子涵诧异的看向洛幕,没想到还有人和自己抢这份危险重重的‘先登’军功。
吴王渡很想让洛幕留下,如果非要做个选择,还是让李子涵去,可吴王渡怎么也说不出,当上北伐副将那一刻起自己就不能再徇私护短了。
洛幕拍了拍吴王渡的肩膀。“放心,我的武艺你是见过的。虏人而已,出不了事。”
几人都各自出了军帐,吴王渡也到了府军中卫给自己布置好的中军大帐里。
别的不说,至少相处时日久了,府军中卫相处久了都了解了吴王渡的习性,比如门口的护卫站岗站的极远,比如有人来访,拦男不拦女。
白妙银也就轻易的坐到了吴王渡的床边,把正在发呆的吴王渡吓得不轻。
“师姐啊,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刺客呢。”
“刺客?你在北苗经常有刺客吗?”
吴王渡坐起了身,把身上沉重的甲胄卸下。
“嗯,只不过我没见过,都被你的近卫军和锦衣卫给发现拦了下来。茴香给我提过几次,中州做梦都想把我除掉。”
“你的箭伤呢,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白妙音帮着吴王渡卸下了臂甲,肩吞上的几道划痕让白妙银胆战心惊。吴王渡拉住了师姐的手,不让她再扒开看。
“都一年多了,哪还有什么箭伤,疤痕都要看不到了,师姐你还是出去吧,现在是夏天,穿着甲胄出汗多,容易熏到你。”
白妙音还是不由分说的扒下了吴王渡的甲胄。
“这是什么话,我不也穿的甲胄吗?军旅之中不就是这样,早就习惯了。”
吴王渡心想这哪一样了,师姐好像腌入味了一样,身上的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大雪素的香气,莫非,这是师姐天生的体香,吴王渡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上身的甲胄被脱下,吴王渡已经有些健硕的身体暴露了出来,只是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净,在脖子那里形成一道鲜明的分界线。
毕竟不管在哪,哪怕是最热的时候吴王渡也得穿着整齐保持着总兵的威严。
伤疤果然早就变成了两片打结一样的疤痕。
“没事就好,我真担心你信里说的箭伤被你隐瞒了。”
“怎么会?这甲胄,禁军的强弓也不好射穿,臂膀那里为了挥剑,只穿了锁子甲才会受伤。”
“师姐,你怎么想着来我这了?”
吴王渡换上了一身稍显轻便的甲胄,拉着白妙音坐在了大帐的门口看着夜色喝着水囊里的果酒。
那被张三甲精心调教,就住在吴王渡大帐周围的一百个护卫,在张三甲的带领下纷纷走出军帐,给两人腾出了一片二人空间。
“因为你忙啊,从北苗回来吃了顿饭就回去了,紧接着就是出征,一路上行军又急,我看你那么累不想再打扰你。”
“咦,怎么是酒?”
“嘘,这是我托张三甲给我偷偷带的,军中不让饮酒,我也不能开这个头。”
白妙音会心一笑。
“辛苦你了,咱俩怎么办啊?自从知道有锦衣卫看咱们的信件,我在信中一直都没敢再说过。”
“什么怎么办?”
吴王渡想装傻混过去,可看着白妙音温柔起来的样子又低下了头。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些。”
“可你总要想的啊,关山和北苗当初结盟,里边有一部分就是联姻,你总不想让我嫁给洛幕吧?洛国主也不认那个儿子啊,你才是未来的国主,那个和北苗联姻的人。”
“你不想娶我吗?”
吴王渡看着师姐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师姐是不是在开玩笑。即便是开玩笑,又有多少真心话都是用一句开玩笑给糊弄了过去。
“你不是说,你并不喜欢我,只是不讨厌我而已。”
“你到现在还记得啊,那你之前在北苗还和我翻脸不理我又该怎么说?”
吴王渡躺倒在地上,看着天上星星点点闪烁的星辰。
“如果我不是未来的国主多好,那样就不用想这么多了。也不会被两头为难。”
“对啊,对啊,你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娶两个。可如果你没走到这一步,也不会遇到我。”
“我和洛晚风都是要嫁给未来的关山国主,明明我娘都是国主了,我也是世子了,却还是万事不由人。”
吴王渡看向师姐同样躺下来的侧脸,白发遮掩之下是那么诱人。可听到师姐的话心里一阵阵难过。
她们要嫁的是关山国主,如果没有感情的两个人遇上政治婚姻倒也罢了,大不了各玩各的。列国里这样貌合神离的也不少。
可偏偏一个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这具身体里幼年十几年的欢乐时光无时无刻不影响着自己的情愫。
另一个也算是一见钟情吧,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朝歌云梦的学子,那个关山大比拿了第二,刀术打赢教官的威风凛凛的师姐。
“今晚月色真美。师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不被世俗影响的纯净吗?”
“多半有吧?可惜不属于我,也不属于现在的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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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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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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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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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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