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黑门那里最多三五万,这白城撑死了也才五万,剩下的人呢?”
于阁主用手端着下巴,也陷入了思考,一路而来的见闻疯狂在脑中计算,可也想不到答案。
“对啊,我也奇怪。不对啊,你天天研究这些,你都没让人打听到吗?”
洛国主果然又摆出那份神气的样子,于阁主反应过来,这人就是故意这样说吊自己胃口的。
“因为那二十万大军,就是城外的百姓,关外也常年驻守着好几万人,咱们都禁止民间拥有劲弩和甲胄,可越国却不禁止。”
“他们是全民皆兵啊。或者说这就是一支拥有国家的军队,世代流传下来的血脉也没有冲刷掉他们骨子里的桀骜和对这片大地的责任。”
校尉领着这些人出了白城的北门,从城门的绞盘声就能听出,城门并非常年死锁,而是时常开启。
白帝城的北边和南面完全是两种景色,同样是越国人,可南面的百姓男耕女织,北面的百姓却和逐水草而居的胡人一般。
若非那明显的不加修饰的长发和飘逸的衣摆,还真以为是那群扎着小辫子的胡人。
原来不止是胡人能在草原上驰骋,越国人也可以。
众人的眼光都很艳羡,虽然关山也有铁骑,可到底是个农耕的国度,私家养马的极少,民间也少有马场。
都是官府营造的马场和胡人一直以来的贸易来提供那些战马。
毕竟谁也不舍得在能长出粮食的地方去养马放牧,这些个游牧民族说白了还是土地贫瘠,难以开垦,粮食种下去也收不上来多少。
若是关外也是沃土千里,那再迂腐的清流也会撸直了袖子,高喊踏平北州。
几个年轻人已经寻了马匹和那些越国人一起玩闹,看着洛幕从早上开始就一如往常的样子,洛国主终于放下了心。
至于其他人会不会泄密,洛国主还是很有把握的,带的人全是心腹中的心腹,别说是乱说话,就是被抓去严刑拷打把自己十八辈祖宗都给卖了也不会出卖洛国主。
张九言和白妙银这两人也很有分寸,估计怎么也不会说出去吧,最多说给白氏和漠南侯爷。
从昨天开始就没少收好处的校尉,也开始跟着洛国主几人尽职尽责的当起了向导。
“这里的人啊,其实也不都是我们越国人,有苗人、羌人、天翁国人、中州人,基本上除了矮人和巨人都有。”
“那为何偏偏没有那两族人呢?”
洛国主疑惑不止,按说中州可没有自己那个世界还有种族歧视一类,哪怕是矮人和巨人也差不多是一样的皮肤,除了个头和发色有些区别。
校尉的眼中露出了一些凶狠,或者说是怒火。
洛国主没等校尉解释就替他做了回答。
“因为那两族人当年就有许多做了内应,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打赢之后才抓了那么多俘虏来大张旗鼓的修黑门以及重筑白城。”
“矮人和巨人也被咱们打的各自分裂成两个国度,就比如关山东边的扶风巨人,就是当年没有助纣为虐的部族,而助纣为虐的夸父巨人被隔开到了一边。”
“只是这些年,哪怕是扶风巨人也蠢蠢欲动,觉得关山好欺,掳走了那么多的边地百姓。而那两个矮人国度也总是找漠南国的麻烦。”
洛国主的拳头不知觉的握紧,仿佛手中的马缰是一柄刀。校尉看向洛国主的眼神也逐渐古怪了起来,心中多了几分猜忌。
于阁主急忙替洛国主遮掩,引走了话题。
“这还真没想到,我原先还觉得扶风巨人长得丑陋,夸父巨人面相宽厚。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
“几位客商还真是见多识广,那我领你们看看,你们关山没看过的东西。”
校尉纵马领着这些人来到了一处羌人的地盘,这些人倒也好认,因为只有他们建的有祠堂,大草原上都是帐篷,这一处也算是醒目。
“其实羌人也分为很多,有些是世代居住在那里的,而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中原连年战乱,一路迁徙到羌地的。”
“他们一路迁徙,手上的东西不多,只有祖宗的牌位,所以这些人到了哪里都要建祠堂。”
“可到了羌地之后,那里已经有世代居住的人,他们占着最好的土地和捕鱼的港口。这些人只能被迫居住在山里。”
“往往迁徙都是一个巨大的宗族数百,数千,甚至上万人。他们到了那里之后更为团结,没少和当地人聚众械斗。”
洛国主那不屑的表情又浮现在脸上,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表情。
聚众械斗,既然有这样的血性,那还丢掉祖宗传下来的土地。要知道苗人当年可没人逃往羌地,而是不约而同的以寨子为单位聚集起来。
吃着一个锅里的饭,把后背交给从小的玩伴,拿起家传的苗刀就冲进胡人的千军万马中。
好像那时候也只有苗人才有那份血性吧。
中州皇室都逃亡了,其他所有的诸侯都被打得丢掉大片的土地。
胡人、虏人、矮人、巨人在这片大地上肆意横行。
“后来,不管是迁徙而来的,还是原来就住在羌地的逐渐混杂起来,变成了现在的羌人,可还是改不了聚众械斗的毛病。”
“经常村与村之间为了春耕的水渠打个你死我活,县与县之间为了一座矿山,一处渔港爆发几十万人的械斗。”
“哪年哪个村子不死点人,这粮食就种不下去。而且这些人还不是土包子,他们以宗族长老为号,男丁械斗,女人和孩子负责后勤辎重,简直和军旅一样。”
“可一直到胡人来了,苗人都打光了一代人,他们还在械斗。”
洛国主突然大手一挥,
“要是我,就应该把他们全抓起来去当兵。”
校尉的眼神一滞
“对,当年的苗人们也是这么想的。几个苗人的寨主一商量就抓来了这些羌人。”
“这位掌柜的真是好见识。”Χiυmъ.cοΜ
几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小,就骑着马穿过这片羌人的地方,可即便如此,最多也只是看到有人咬牙切齿。
看来平日里也没少有人这么说,不过像这种无耻的部族,和反叛的矮人巨人也没太大区别了。
“这是天翁国人的地盘了。”
明明帐篷都是一样的,校尉却能认出到了天翁国人的地盘。
于阁主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是为什么,可洛国主和那些曾经军旅中的都看了出来。
天翁国靠着西海,有一支庞大的水师,据说是为了抵挡胡人坐着战船南下。
水战和陆战大不相同,除了靠船只的大小那就只有射箭,这些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天生的弓手。
就比如他们人手一个射箭的扳指,再比如他们的眼睛,和军中那些神射手有着一样眯眼的习惯。
“天翁国人擅长制作弓箭,他们从军的那天就会发一把强弓,那弓可不简单,放在我们越国人的军旅里,十个人也就一个人能拉开。”
“可他们却每个人都苦练,人人都能拉开那样的强弓。他们也是我们中唯一不骑马的。”
“遇到胡人的时候,他们会把腰间箭筒里的箭插在湿润的泥土中,一根根的拔出来射出去,哪怕胡人已经冲到他们的眼前。”
“哪怕马刀带起的风已经吹到了他们脖子上的汗毛,他们也只会射出手中的箭矢,绝不后退。”
洛国主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刚才说胡人,不是百年都没有南下了吗?莫非?”
“嗯,这些人居住在关外就为了这个。他们都是被自己国家挑选,每年送过来的将士。亦或是早就常年定居在这里,世代从军。”
“我们越国百姓种出的粮食,多余的也都送到了这里,其他国家也偶尔有军粮送来。”
“每过一段时间我们越国公就会带着他们去送死。用命去消耗胡人的命,让他们永远虚弱,永远都无力南下。”
“这样的战争,我们打了百年了。”
百年吗?众人都升起了一股敬意,这些人真的不容易啊,替天下人守护着这份和平。
“我之前听到你们说我们的三十万大军,两座城关里只有三五万吗?这里就是剩下的人。”
“还有一部分人,百人一队每天顺着云岚大山巡视,看看胡人有没有新发现的道路。”
“可这些人里,却唯独少了你们关山人。你们几个人我看出来了,绝不会是简单的商人,最少也是关山的指挥使一类的吧。”
气氛骤然一紧,将军们都下意识的又把洛国主围在了中间,准备随时握着马刀冲出去。
“指挥使?你太小看他们了,洛国主,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不打算见见我吗?”
一位金甲金盔的将领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在马上略微侧身。
“孤就是越国公,不知哪位是洛国主。”
也许不需要人说,越国公也看出来那些人都默默的把一个人围在中间。
丢下侍从,就这么一个人一匹马缓缓走到了洛国主的面前。
洛国主来之前也没想到这越国公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承袭了爵位,守护一方。
“孤就是关山国主,本不想给阁下添麻烦,就未曾差人通报。”
“洛国主,既然殿下亲自前来,想必不只是想来看看草原风光吧?我多半也能猜到些。”
“这些年来,我们越国一直守护着这一方净土。不管中原打成什么样子,我们也不会参与,也没人会打我们的主意。”
一句话就回答了洛国主心中那个最关心的问题。
“可我听说,越国几百年前就和中州有盟约,一旦中州有亡国灭种之危,越国就会倾力南下相助。”
“关山,其实不就是下柱国吗?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是异族,我们不关心这些。”
“可如果可以的话,孤请求阁下对中州的百姓好些,战火燃起之时尽量少让百姓受苦。如果中州的百姓在阁下的铁蹄下过的还不如胡人入寇,那我们一样会南下。”
越国公陡然一转,锋利的眼神和洛国主对视在一起。
这话其实越国公根本不必说的,关山的行事风格可比中州要好太多了,可他这么说了之后,弄得洛国主颇有些下不来台。
还是于阁主最了解洛国主的性子,出来解围。
“那是自然,我们关山待百姓极厚。将来打下中州,那里的百姓只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越国公,那不如你我两国自此定下盟约。”
“王者一言,重于千金,何必订盟,走了,孤从未见过洛国主,先前是手下人认错了。”
越国公就这么离开了,带着手下人去了各处营寨,开始集结兵马,嘴上一个个喊着‘打草谷’。
于阁主也不禁心生佩服。
“老洛,这个越国公还真够意思啊,怕手下人泄密,就临时带着人深入草原打草谷,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即便手下人泄密,咱们也早就远循千里了。”
“你觉得这人就这么简单?”
洛国主朝于阁主发问。
多年来养成的多疑习惯,不禁让洛国主多想了许多。
“打草谷,这关外足足二十万人啊。可如果真的二十万人连年进草原打草谷,你说胡人还能剩下几个呢?”
“列国每年都送来粮草军械,还有军中的将士前来历练之类。谁知道这些东西都去了哪里呢?”
“你看那个人的样子,真的像是只想守护这越国吗?我倒是觉得他不甘寂寞。”
这么一说,于阁主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这天下的局势,我也越来越看不懂了。克烈三部还说他们是被人赶来的,天翁国最近出现了越来越多来自海外的红发鬼。”
“据说他们还带来了火枪大炮,虏人也恢复了些元气,战船甚至都开到了沿海。”
于阁主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丧气和不甘,毕竟他们这些人筹备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要决心打一场改变天下的战争,却发现这天下的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连带着那些跟随的将士也有些丧气,这些人都老了,活不了几年了,总想着能在最后的时间里看到关山的铁骑驰骋在这片天下。
“是啊,我也越来越看不懂了。那就打吧,回去就发动一场战争。”
洛国主却没有丧气,有些事早已决定好,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此后被万人唾骂,哪怕上断头台,死后下地狱,也一定要做。
“先灭虏人,之后扶风巨人,夸父巨人,彻底解决克烈三部的另外两部,攻下上柱国。”
“那些个阴谋诡计就让他们自己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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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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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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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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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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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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