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还未开始,中州签条约还有许许多多凡俗的礼仪,而中州派来的几个官员却从坐下一直在怒目而视。
吴王渡的声音不算大,只是正常说话的大小,可这地方本就不大,差不多有半个屋子的人都听到了,苗兵们拼命的憋笑。
唐淮源也凑在吴王渡耳边小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倒是声音小点,或者凑过来,你这也太嚣张了。”
吴王渡倒不是故意折辱他们,只是看不惯那群人嚣张的样子。
他们的将士要是也能这么同仇敌忾,怎么也不至于就两万人活着回去。
唐淮源拍了下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不该带茴香的。他们中州的规矩,这种正式场合妇人是不能出来的。”
在吴王渡身旁侍奉的茴香想要起身,又被吴王渡拉住,指了指面前的酒盅,茴香只好接着倒酒,看来今天吴王渡是一点没打算给这些人留面子。
吴王渡也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就好像出去谈生意,穿了个背心大裤衩,然后叼着烟翘着二郎腿还抠着脚丫子差不多。
然而吴王渡也确实没什么人能带......关山的人身份太敏感了,北苗的熟人又不多。
自己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中州和关山都有许多事要自己处理,又不放心别人,茴香长得还比较赏心悦目,多看看兴许还能多活两年。
“还正式场合妇人不能出来,他们都没妈吗?你说他们和白玲国要是谈判怎么办?”
果不其然,吴王渡的余光看到那些人中,一个看起来年少气盛的立马拍案而起。
“唐将军!管好你的属下!若是不想谈,那就各自回去再领兵前来!我中州的大军就在十里外驻扎。”
“哦,你说十里外那支败兵啊。你问问他们几个月前我是怎么带着七千人杀破他们五万人的包围的。”
“你,你是?!”
中州的其他人也有些不敢相信,传闻中都说关山有个叫吴王渡如何如何的厉害,却没说年龄比起他们的皇帝还要乳臭未干。
吴王渡说完就站起身。
“走吧,唐将军,你没听他们说吗?要先打一仗才能谈判,也好,让我看看上次过后他们还剩下几个人。”
中州谈判席里一个看上去老成稳重的当起了和事佬。
“哎哟,这就是吴王渡,吴将军啊。果然是英姿勃发啊,连我们陛下都说将军的才干能抵得上十万雄兵。”
“你这个不稳重的东西,你什么身份,吴将军是什么身份,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教训完那个年轻人,又几乎是谄媚的看向吴王渡。
这人还真是,吴王渡和唐淮源会心一笑,如果是旁人兴许就这么算了,但吴王渡显然还要接着补刀。
“才抵得上十万人吗?我记得中州三十万禁军呢,就活着回去两万,我怎么也抵得上20万啊。”
只不过这话吴王渡凑在唐淮源耳边说的,声音小的也就刚好能让对面都听到。
可那些人显然让吴王渡失望了,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也不再理会吴王渡的嚣张。
先是盛宴后是礼乐,谈判也终于在吴王渡越来越不耐烦之下开始了。
“咳咳,不知道吴将军是代表关山还是白氏。”
“我既是关山的总兵,也是北苗的礼部尚书。你也不用试探了,今天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关山的十万铁骑和北苗的十数万大军支持。”
中州的人显然开始骚动,他们也没想到吴王渡竟然会有如此高的地位。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出来之前都会推测各种谈判的情况,每一种情况都有着许多的底线,如果超出了就要回去禀报。
不过中州的能人也不少,也不至于真的超出,如果回去中州不能接受大不了不承认就是了......琇書蛧
“今日,我中州的意思是双方停了兵戈。用北苗的地盘来换取我海龄将军的尸首和那几万的俘虏。”
“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在边境互市,许白氏暂领北苗之地。双方签下盟约,永生永世再不相犯。”
吴王渡有些想笑,这些人还真是谈判鬼才。当即低下头和唐淮源说起了悄悄话。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北苗咱们本来都打下来了,他们还说什么换什么俘虏,那些东西早埋起来烂在地里了,他们要那些骨灰做什么。”
“我怎么觉得打输的是咱们。”
唐淮源也小声回应。
“多半就是中州爱面子吧,再说了咱们虽然赢了,可中州依旧有不少人,真要是打红了眼死磕,咱们不一定能赢。”
唐淮源刚要回应,吴王渡就‘嘭’的一声把腿放在了桌子上,样子之嚣张,就差根烟了。
“你们要是真的想谈判,还是别搞那些拐弯抹角的事,本帅还有许多军务没工夫跟你们瞎耗。”
“说白了,打输的是你们。就连你们那镇南将军白沙门也是本帅大发慈悲才放回去的。别以为本帅都灭了28万,剩下两万人都灭不了了。”
“至于海龄和那几万俘虏,不好意思。不管是海龄的尸体还是那几万俘虏,如今都变成一滩骨灰了,要我派人给你们送几盒回去吗?”
“你?!你竟然凶残到连俘虏都不放过。”
一听这话吴王渡瞬间来气,那些人的罪行就是把他们家人连坐也不为过。
“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那海龄屠戮了锦官城七万的百姓。那四万人死了都抵不了满城的冤魂。”
“你血口喷人,海龄将军忠心为国,战死沙场,满城将士血积刀柄,滑不可握,犹大呼杀贼,是我中州的英雄!”
唐淮源已经闭上了眼,吴王渡就算现在不发飙,这人也绝对活不过今晚了。
果然,吴王渡还是比以前多了几分隐忍,只是看人的眼神,完全是看死人的眼神。
谈判还在继续,只不过火药味多了起来,两边的人甚至指着像泼妇一般肆意泼洒着污言秽语。
吴王渡被唐淮源安抚在一边,而吴王渡心里想的只有从今往后和中州再无和平可言。
先前只以为中州是腐朽,没想到还多了一份无耻,城中死了七万百姓,逃回去的军士不可能敢隐瞒。
那就只能是中州隐瞒了,还把海龄包装成一个英雄来恶心人。
谈判终于到了尾声,显然没什么实质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张停战议和,互市通商的东西,甚至中州依旧称白国主为白氏。
毕竟两边都不服气,都还有一战之力,可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再打下去。
这一纸空文也只能在对方挑起战争后,用来煽动本国的子民对方是如何的背信弃义,我们不想打,可他们欺人太甚。
双方终于签下了名字,盖上了印,离场之前,那个活不过今晚的人又补了一句。
“你们这些苗羌莫要以为我们真怕了你们,若不是云岚大山那里有三十万大军动弹不得,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弹指可灭。”
而那人嘴中的云岚大山,此时却来了一队乔装打扮的人马。
“老于,我说你就别老是绷着一张脸了,你看这里多雄伟啊。”
说话的是洛国主,而嘴中的老于自然是于阁主,随行的还有北苗世子,漠南国的小侯爷张九言,洛幕,而其他的侍从也是当年随洛国主打天下的那帮老兄弟。
一个马夫兴许都是当年手刃过几十个虏人的狠人。
面前的云岚大山无边无际,山上没有什么树木,却也不是光秃秃的一片,而是一地的花草,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山包也能在帝都引来一群‘高雅之士’。
一路而来连绵的山脉连成一片,却都好像被老天磨去了棱角般圆润。无数的山包堆砌在一起形成了这道阻挡胡人的天然屏障。
毕竟山包再平缓也只是相对而言,想大队行军简直是痴人说梦。
尤其是一路而来的山峰和山谷,哪一个也不敢肆意跑马。
“老于,都出来这么多天了。你就算不放心也没用了啊,我都安排好了。”
于阁主终于开了口。
“你指的安排是把我的印信和内阁的几个老头子直接丢给洛晚风吗?”
“怎么会?我还把守卫换成了龙骑,他们的嘴严,不会乱说话,有内阁几个人遮掩,不会有人知道咱俩根本不在关山。”
看着洛国主一脸得意的样子,于阁主被逗笑了。
“我没有在夸你!你连声招呼也不打,神经病一般就把我拖走了,还把洛晚风的几个左膀右臂也一起带走。”
“她今年刚过16,那么大一个国家你交给她一个人打理!我都怀疑你疯了!”
洛国主努力的安慰着情绪又不稳定的于阁主,总觉得这辈子哄于阁主比哄自家媳妇都多。
“没事,没事。咱俩早就想把那些事都丢下好好出来游玩一番,后辈们终于能扛起大梁了,你又不放心了。再说了还有六部尚书,那些人也会帮着点的。”
“十六岁可不小了,十五岁就能婚嫁了。再说你看她处理政务的样子,哪里像是十六岁,比你还熟练。”
“哎,你看,黑关到了。”
于阁主只顾着生气,没想到已然到了黑关。放眼望去,脚下是一段稍显平缓的山包,而那座黑关就横着把这片巨型山谷堵死。
两侧都是高不可攀的山峰,这是从关山一路西行而来,云岚大山唯一的‘缺口’。
不管怎么看那些杂文游记和锦衣卫的奏报都不如亲眼一看来的真切,这下于阁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会成为当年胡人入寇的地方。
也体会到了当年中州在打退胡人之后不惜血本修筑黑关的决心。
“咱们要是有机会上去看看就好了,那才是不虚此生啊。”
“当然可以了。”
洛国主拿出了准备好久的东西,用许多贿赂才换来的中州的一张‘通行证’。
假借钦使之名带着银钱来犒军,随行的就有好几车的金银。
于阁主痛心这些民脂民膏用在了这种地方,可也没说什么,毕竟洛国主比起别的君王好太多了,这些年来钱被自己卡的死死的。
一个国主要给自己买一匹千里马都要死皮白赖的求自己半天。
黑关近在眼前,却望山跑死马,在黑关之前是无数的‘民居’,这些农户都是世代从军,男的当兵守卫黑关,女的耕种。
自给自足之下养活了这守护黑关的十几万大军。
“老于啊,来之前我都打听清楚了。这片地方叫越国,君主的封号是越国公,地方却不是一般的小,只有这沿着云岚大山的一片地方是他的封地。”
“这个越国公可不简单啊,从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开始守护这一片天地,中州之前列国纷争不断,只有这个越国一直留了下来。”
“可惜百年前,胡人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硬是绕过了最西边的白城,把黑关这里原先的大山给一点点铲平了。”
“从那之后才有的这座黑关,用了数万民工和几千个巨人才建成。”
黑关终于到了,整座关口都是用巨石砌成,多年风化之下,整座城关也变成了黑色,才有了黑关之名。
就算是帝都的城墙也不过是十二三米高,可这座黑关怕是有二十米。
从内部爬上去都要累得喘气,若是架设云梯,先不说能不能找来那么高的树,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爬的上去。
而若是挖地道,全是山体岩石怎么可能挖的动。
吕公车,投石车,哪怕是再过两百年有了大炮也休想把这里打下来。
登上城墙的地方,还有几栋石头堆砌的粮仓,而城门的巨大绞盘怕是得有三五个壮汉才能扳得动。
队伍中的几个军匠更是发现了连绞盘都有自毁的装置。
城墙上更是宏伟,投石机一列排开布满城墙,地上则堆满了石块,滚木,每隔百步就有一个马面凸出,马面上还有一架守城弩。
一旦敌人攻城,两个凸出的马面加上城墙就能形成合围之势。箭矢成捆的堆放在每个射击孔下。
即便是现在,这些军士也在看着关外毫无一人的草原。
城墙底部有二十多米宽,顶部也差不多有二十米。甚至有军士用来休息的军帐。
火盆之类也是一应俱全,城上除了军帐几乎没有可以用来火攻的东西。
说是黑关,兴许叫要塞之类的更贴切吧。
“真是宏伟啊,可惜了。”
“从没有人能成功的守住什么东西,从来没有,只有进攻再进攻。”
洛国主下了城墙,下一个目的地是靠海的白城。
而于睿智也知道这一切代表着什么。
洛国主一生的愿望就是完整的看看这个世界,这个有着巨人,矮人,鲛人的世界。
这个因为巨人和矮人的存在而异彩纷呈的世界。
哪怕来这个世上二十年了,两人却依旧没机会去看看那些巨人造就的宏伟奇观和矮人打造的精巧物件。
所以这次洛国主和于睿智都是拖家带口,还带上了那群老兄弟。
而当一个人了却了自己最后的心愿,尤其那个人还是关山的国主,手握三十万雄兵和十万铁骑,那迎来的只能是中州的毁灭。
“洛晚风,洛幕,张九言,白妙银,吴王渡。你们五个可要快快成长起来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
哪有什么巧合,再巧合也不会巧到让这些人从小都生活在一起,不过是老一辈人大半辈子的谋划罢了。
那群曾经的热血少年,终于要走向最后一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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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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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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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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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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