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涵却有些感谢这些黑暗的地方,因为至少能让自己有口饭吃,还能给王元智带一口。
把成捆的箭矢从大车上卸下,再搬到战船上,这就是王元智帮李子涵找到的工作。
驻扎在鲛珠城的这个水军卫所要保护商船远航到胡地,辎重粮草众多,人手不够。
按照惯例征召民夫,本来按照关山的规矩肯定是要登记照身帖的,但为了不留下克扣民夫工钱的证据,就以军情紧急之类的搪塞过去,上边的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扣的也不多。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谁都懂,民夫也没什么怨言,本来克扣的也不多,而且也不是强行抓的,全凭自愿,最主要的是谁又会知道被克扣了呢。
李子涵能知道这些也是因为他之前所处的地方是最灰暗的地方。
李子涵看着眼前的艨艟巨舰心动不已,如果自己有这样的一艘战船,就能远航到深海去找鲛人。
多亏了在监狱里也每日干活,李子涵的身体也有几分壮硕,狱卒看他能干活,也舍得多给两口吃的。
李子涵甚至还在狱中学了些粗浅的木工、锻铁、造船之类的。
李子涵刚进监狱时也很惊奇,没听说过哪国的监狱能对犯人这么好,不打不骂也就算了,还能吃饱饭。琇書網
虽然要干一些各种各样的活,但能吃饱饭谁又怕干活呢,如果是放在一些穷苦的地方,怕是会有人争着进来。
午饭是发黄的馒头,一人五个,还有一小盆白菜。干体力活的都吃得多,李子涵也一样,狼吞虎咽的连吃了三个才停下来,有些不舍的拿出一张布把剩下的两个包起来。
一起干活的工友有些奇怪,这年头少有吃不饱饭的,来这干活也是因为春耕还未到时候,正是农闲,李子涵只好解释说家里孩子多,半大小子们太能吃了。
天色渐黑,管事的敲响了铜锣。
“领工钱了啊,都过来领工钱了。”
“老规矩一人三十文,明天就不必来了,活都干的差不多了,明天我们要出航去胡地了。”
李子涵数着手里的铜钱有些开心,自己也能挣到钱了,只是不知道水军走了之后,接着去哪赚钱呢。
李子涵顺路去了一处渔村,之前那个工友好心提醒说这个时间还有些卖不掉的鱼,三文钱就能买一条一斤大小的。
李子涵不怎么和人说话,自然也不会砍价,可还是倔强的和渔民伸着五个指头要买他两条鱼,渔民也觉得无趣,没说几句就不耐烦的接过钱扔出去两条鱼,连用草绳捆一下都懒得做。
李子涵也不恼,这点小小的侮辱和之前的那些比起来简直是通情达理,用草绳穿过鱼鳃拎起就走。
回去炖成鱼汤,暖烘烘的喝下去再睡一觉,这就是别人说的生活吧。
和这几天的生活相比,以前的自己只是在活着,只是为了将家族的秘密流传下去。
每次李子涵想轻生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姐姐,她那么好看,那么懂事,仿佛什么都知道,却为了保护自己屈身于贼,就连自杀后的尸体也和那些虏人的尸体一起挂在了城头。
回到家中,王元智还没回来,李子涵有些失落,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却觉得再也离不开这个小姑娘。
李子涵这才想起好像没有厨具,两人都不会做饭,最主要的是铁器太贵了,刚打了几天短工的李子涵根本买不起。
看来生活也不易啊,柴米油盐也能难倒一个八尺高的汉子。
“大叔,大叔,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王元智风风火火的跑进屋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和身体不相称的硕大铁锅。
“这是胡人的锅啊,你从哪拿的?”
王元智放下锅,仔细的看了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叔,你怎么知道这是胡人的锅?”
李子涵把锅翻了过来,锅底有一个烙印,上边刻着‘三万二千零七’。
“小姑娘,你看这几个字,胡人缺盐铁茶叶,每年我们的商船都用这些去换他们的马匹牛羊。又怕他们用咱们卖的铁锅打造成兵器,就一一编号,每次去都会抽查几十个,如果哪个编号的锅不见了,咱们就会断了贸易。”
“大叔,你懂得好多啊。”
看着小姑娘憧憬的眼神,李子涵挠了挠头。
“这都是我在监狱里听到的,我们那就有一个走私铁器的。”
李子涵马上从害羞变成了一脸严厉。
“这个锅是哪来的?是不是你又去偷东西了?我不是说了以后我去打工吗?咱们赚干干净净的钱,做清清白白的人。你,你。”
李子涵气的胸口有些发堵,可又说不出更狠的话,因为小姑娘也许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些,可再怎么样偷东西也是不对的。
“大叔,我错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看你今天带了条鱼,说明咱俩还是心有灵犀的嘛。”
这点小招数,李子涵已经免疫了,因为在一起之后李子涵不是第一次发现小姑娘依旧小偷小摸,只是这次事情太大了,这种金额足够住进监狱三五年。
“你在哪里偷的?告诉我,和我一起去还给人家,再给人家赔礼道歉,你年龄小,人家多半不会和你计较。”
王元智把铁锅护在身后,好像母鸡护住鸡崽。
“大叔,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为什么要再还回去啊。而且你现在去也晚了,商队估计已经出航了。”
“罢了,小姑娘。这是最后一次,你再这样,我就只能走了。”
李子涵放下两条鱼,靠着墙角盖了方破毯子闭目养神,这几天李子涵一直是这样睡的,好在早已习惯。
王元智想跟李子涵搭话,可不管说什么,李子涵都一直闭着眼假寐。
鼾声渐起,王元智看到桌上还有两个馒头,就抱着吃了起来,吧唧嘴的声音像是在品尝世间美味。
安静的屋内落针可闻,除了吧唧嘴的声音还多出了一丝‘啪嗒’声,李子涵本就是装睡,双眼微睁看到王元智在边吃边落泪。
王元智抹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向李子涵,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大叔,你说为什么我们要过得这么苦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啊,地上好凉,我也想有双鞋子,肉味好香,我也想吃一口。”
李子涵本以为王元智早就习惯了这种流浪的生活,现在看来不是因为坚强,而是因为没人能听自己的软弱。
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王元智趴在桌子上,仿佛要把往日经历的苦难都发泄出来。
一双粗糙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了王元智的肩上,随后紧紧抱住,王元智扭过头来在李子涵的怀里尽情痛哭。
“小姑娘,以后我做你的家人。我发誓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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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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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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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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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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