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子涵并不是那种恶人,他进监狱全都是故意为之,比如偷完东西一直坐着等五城兵马司的捕快。
而原因也只是因为监狱里管吃管喝,毕竟这是关山,也少有虐待之类的。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李子涵却只觉得陌生,一张张笑脸迎面走来却没有属于自己的那张。
活着还真是无趣,可李子涵却没有自尽的勇气,无论去哪里工作,没几天就会被人抖出底细,然后被一脚踢出来。
诺大的鲛珠城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只是因为自己是个‘罪人’。
李子涵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准备晚饭前再随便犯点什么事。可是一双赤足的小脚却勾住了李子涵的眼神。
那双小脚仿佛是一只精灵,一跳一跳的显得那么灵动,李子涵向上看去,发现小脚的主人是一张娃娃脸,年龄最多也就15岁,眼睛里满是魔女般的狡黠。
魔女把手伸进了卖包子的筐里,拿完直接揣在怀里,李子涵真怕会把魔女的胸口烫坏。
可卖包子的老板却很快抓住了那双小手,魔女用力一踩老板的脚就抱着包子跑开。
巡街捕快刚好在附近,听到卖包子的呼喊就朝着老板指的方向追去。
李子涵生出了一丝同情心,虽然不知道那个魔女为什么会偷东西,可想必也是迫不得已吧,能安定下来,谁又想像个老鼠一样活着。
李子涵也对着魔女追去,抢过魔女手中的包子,把狱卒给自己的一吊铜钱塞到魔女的手里。
捕快追来的时候正看到李子涵拿着两个包子就静静的等着自首,捕快甚至没有怀疑就把李子涵一路押往衙门。
因为李子涵的名声,整个鲛珠城都知道了。
魔女拿着手里的一吊钱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这世间不多的好人。
捕快也放松了警惕,漫不经心的押着李子涵,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多逛一会,这么早回去还要接着巡街。
而李子涵则吃着手里的包子,感叹着现在奸商越来越多,一口下去竟然没吃到馅。
连着几口下去,看到那个魔女竟然对着自己跑了过来。
魔女对着李子涵眨了眨眼,明明是张娃娃脸,却有着远超年龄的灵动,仿佛能勾走自己的魂魄。
“捕快叔叔,刚才那边有人摸了我的胸,还问我要不要和他回家,他有宝贝要给我看。”
如此纯真的脸庞让捕快勃然大怒,问了一下那男的在哪就拔出腰刀追了出去,丝毫忘了自己还押着一个犯人。
魔女拉住李子涵的手就跑了过去,一大一小两个人气喘吁吁一直跑到城外码头。
一座破烂不堪的木屋,两把摇摇欲坠的椅子和一张瘸了腿用砖石垫起的床,这就是魔女的全身家当。
可李子涵却觉得很亲切,因为这也算是一个家啊,哪怕屋里再破,也比四处流浪的好。
“小姑娘,你叫什么啊,为什么要去偷东西啊,你家里人呢?”
听到这些问话,本来欢欣雀跃的魔女也安静下来,仿佛勾起了伤心事,坐在床上抱住自己的膝盖。
“我叫王元智,我家里没人了,我爸喝醉酒把我妈杀了。我的两个妹妹在育婴堂,我本来也在,可那个院长总是在半夜偷偷把手伸进我的被窝,摸我的身体,我就跑出来了。”
李子涵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问了。原来世上苦命人不止自己一个。
“那你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呢?我听说现在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
王元智听到这话却好像炸毛的小猫,抓起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
“你烦不烦啊,我说了我是孤儿!我没有照身帖的你知道吗?我要是想要照身帖就必须要回育婴堂找那个老变态。”
李子涵拿着王元智的枕头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么黑暗的地方,王元智渐渐有了些哭腔。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妹妹还在里边,我两个妹妹今年才七八岁,我害怕再过几年她们也会像我一样被院长动手动脚,可我连自己都顾不上。”
李子涵看着抱着膝盖小声啜泣的王元智,却没有胆量去安慰她,而且自己凭什么安慰她呢?自己一没有钱说出我养你,二没有权帮她办好照身帖,就连出气,揍院长一顿都做不到。
李子涵只好给王元智讲讲自己的事,兴许能让她觉得自己还过的下去。因为每个过的惨的人听过李子涵的事都觉得人生充满希望。
“小姑娘,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你知道这座城为什么叫鲛珠城吗?”
王元智抬起头看着李子涵和善的脸庞,不知道这个大叔在卖什么关子。
“不知道”
李子涵觉得王元智真是棒极了,刚才还在抱着膝盖哭泣,却依然愿意回应自己,难得的好听众。
“因为北海里有鲛人啊,虽然现在早已看不到,而且都说鲛人是个传说。可百年前鲛人却和咱们人族一样生活在这鲛珠城里。”
“咱们这座城叫鲛珠城,东边紧挨着还有一座鲛绡城。就是因为鲛人擅长织绡,那鲛绡啊,比咱们的轻纱还要薄,大多数浅蓝色或是天青色,入水不濡,一件就要百金。”
王元智忍不住打断了李子涵的话
“大叔,可我听育婴堂的嬷嬷说鲛人都是传说罢了,如果真的有,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消失不见呢。”
类似的话李子涵听过很多次,也能理解,毕竟对于传说中的东西,人们一方面向往着,一方面又否定着他们的存在,可如果不存在的话,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小姑娘,你先听我慢慢给你讲。鲛人不只是擅长织绡,而且他们的眼泪落下就会变成珍珠。女性的鲛人更是长相姣好,人鱼膏可以做长明灯。一身是宝的鲛人却又天性善良,那后果可想而知。”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鲛人的女性成了人族豢养的姓奴,白日里织绡,晚上被用来发泄兽欲。”
“而男性的鲛人被各种刑具折磨,只为了他们的眼泪落下变成珍珠。而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死了都要被做成人鱼膏,放进达官贵族的墓葬里做长明灯。”
听到这里,王元智仿佛亲眼看到了那种地狱般的场景。
“那鲛人们是不是因为恨我们才会消失不见啊。”
李子涵摇了摇头,一开始得知原因的时候,李子涵都不相信,可却真的有这样的种族。
“鲛人实在是太善良了,他们就好像一张白纸,鲛人里的任何一个都要比咱们人族的处子还要纯洁。”
“他们以为那些被抓走的鲛人女性和人族是真爱,他们以为被折磨的鲛人男性是触犯了人族的律法,反复告诫自己的族人不要触犯人族的律法。”
“甚至他们觉得咱们人族拿他们当真朋友,连死后都要在一起,所以才会做人鱼膏。”
“大叔,后来呢?鲛人消失不见,是被咱们人族杀光了吗?”
王元智一开口就是如此灰暗的话语,让李子涵不禁有些难过,如此灿烂的年龄本不该接触到这样的字眼。
“后来啊,有一个李姓男子在一个贵族家打短工。无意间看到了那满是血污的地下室,听到了豢养鲛人池塘里那淫靡恐怖的声响。”
“李姓男子趁夜救出了那几个鲛人,帮着他们回到大海。鲛人也得知了人族的丑恶面貌,再也不肯轻易出现。”
“而那个李姓男子也成了鲛人唯一信任的人,鲛人们把自己织好的鲛绡和鲛珠从李姓男子那里换鲛人喜欢的沉香,琉璃,金银玉器。”
“鲛人的东西啊足以让一个家族变得富可敌国,李家崛起于鲛珠城、鲛绡城,组建起了城防军,自立一国,从此鲛人终于在陆地上有了一块立足之地。”m.χIùmЬ.CǒM
王元智小心翼翼的问李子涵,“大叔,你不会就是那个李家的人吧?”
李子涵点了点头,有些羞愧。
“嗯,我就是李家最后一人。可惜,百年前虏人南侵,一切都毁于战火。当时的李家家主看着一个个族人被当场杀死,甚至受尽折磨,也没有说出鲛人的秘密,鲛人又回到了北海。”
“可那些虏人不愿就此放过如此巨大的财富,他们留下了李家的本家,每天都要派人来对我们百般凌辱,威逼利诱,使尽了招数,可我们李家没有一人将鲛人的秘密泄露出去,哪怕我们根本看不到复国的希望。”
“也许这就是李家被鲛人信任的原因吧。”
王元智有些不解,眯着眼微微歪头,一瞬间让李子涵忘记了说到哪里,只觉得故事最好永远也讲不完。
“大叔啊,那你们为什么不和虏人合作呢?是因为虏人对鲛人不好吗?还是因为别的?”
李子涵不自觉的摸了摸王元智的头。
“小姑娘,因为咱们是中州人啊,而他们是虏人。”
“中州?咱们不是关山人吗?”
李子涵觉得王元智还是有些太小了,也许是因为从小的经历没有家国的概念。
“小姑娘,很久以前,这片陆地上有逐水草而居的胡人,有捕鱼打劫为生的虏人海盗,有高大的巨人和手艺精巧的矮人,而更多的就是咱们这些只好安安分分种地的中州人。”
“无论咱们怎么打,可咱们终究都是一类人。而虏人却不一样,他们生性嗜杀,明明可以捕鱼为生,却更喜欢坐着海盗船打家劫舍。”
“如果我祖上和那些虏人合作就会被乡亲们唾弃,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且那些虏人对待鲛人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们对我们李家的做法不屑一顾,他们觉得那么多宝贝都给他们带回大海太过浪费。”
说到这李子涵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摸王元智的头,而王元智却像只小猫一样没有躲闪。
小猫是种没有安全感的生物,而他们的安全感也很奇怪,也许只是个角落或者是把线团缠在自己身上,自己对于王元智来说也是一种安全感吗?
李子涵收回了心思,接着给王元智讲故事。
“我今年28岁了,20年前,虏人被洛国主打的节节败退,就开始更加疯狂的想让我们交出和鲛人联系的秘密,我的父母就是在那时被活活严刑拷打至死。”
“我的姐姐那时候17岁,为了保住我这个李家的独苗,就屈身于一个虏人的千夫长,我也因此苟活了下来。”
“关山的大军开进鲛珠城后,我姐姐就自尽了。他们都说我姐姐是害怕被清算,可我姐姐只是因为羞愧,我姐姐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为了让我活下来。”
李子涵眨了下眼,看向屋顶,不想让这个小姑娘看到自己落泪。
“从此我就成了孤儿,我也进了育婴堂,可不管是在育婴堂的时候还是成年后出来找工作,大家都会指着我的脊梁骨骂。”
“说我一家子都是奸细,软骨头,怎么还有脸活着?可我们李家没有对不起过大家吧,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姐姐为了让我活下来。”
“我想要重新恢复李家的基业,想让鲛人朋友们重新生活在阳光下,可我却做不到。因为我连一条船都没有,我去打工,可他们只要知道我是谁后就会把我踹出去。”
“别说恢复家业了,就是吃饱饭都成了问题,因为我们家的宅子也被充公,所以我就只能故意犯点什么事然后去监狱混口饭。”
“大叔,你哭了?”
王元智用袖子帮李子涵抹着脸,袖子有些脏,可李子涵却没有躲,只是看着这个小天使一样的女孩。
“大叔,你别再去监狱了好不好,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我让你睡床上,明天咱们一起去找找有没有愿意要咱们的地方。”
李子涵破涕为笑,刮了一下王元智长了许多雀斑的可爱鼻尖。
“你还说我,你不也总去偷东西吗?”
李子涵起身仔细的看着屋里的一切,不肯漏过一丝角落。
这个地方以后就是我的家了吗?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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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支线篇,很快就会回收到主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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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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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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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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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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