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是有点修为的魔头,不然回回这样折腾,他双月宗的魔口怎么都得因此损失不少。
沈默棠没眼看,便转头跟肇晚说话,顺便试图转移肇晚的注意力。
这种场面,他连见笑了都说不出口。
等等,这场面?
宋老爷子!
沈默棠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腾地扑到窗前,一把将窗扇推开,窗扇猛地发出一丝行将断裂的喀嚓声。
“都站住!”
场面有一瞬间的凝固。
赶在下一瞬小魔头不明所以的欢呼之前,沈默棠视线飞速掠过挤在一起的小魔头,目光焦急。
“宋老爷子在哪?!”
小魔头们一时反应不过来,别说有哪一个是回答他问题的,仍是干脆利落扑通扑通往下倒,甚至一个个摔得更狠。
沈默棠急得要命,小魔头们急急忙忙抬起的脸上却皆是不知真假的欣喜。
顿时一声声“尊主”喊破了天。
沈默棠一个脑袋顶十个八个的大,“人呢!”
这才有小魔头终于反应过来,生生扯出被人踩住了的尾巴,急吼吼嚷道:“尊主放心!有人照顾!……哎呦,饶了我的尾巴吧!”
沈默棠一颗心瞬间落到了实处,长出一口气放松许多,冷静下来之后,脑子又重新开始运转,忽然觉得这回话的小魔头很是眼熟。
之前宋老爷子发病时遭殃被扯的尾巴,是他吧。
还有更早之前长情问人要尾巴毛时,也是他吧。
叫什么来着?阿、阿什么的。
啊对,阿竹。
日常蹲守的小魔头中唯一一个永不缺席的。
在某方面来说,很厉害。
沈默棠兀自点点头,也不说话,若有所思放下支撑的窗扇,却听吱呀一声,窗扇不堪重负,啪就断裂摔到了地上。
隐藏在高高兴兴往院内挤的小魔头发出的声响间,连浪花都没能激起。
沈默棠偷瞥肇晚一眼,肇晚已然起身,站到了屏风和墙壁的连接处,背脊挺直,身姿夺目,却无端像是被罚站面壁的学生。
还是班级里最优秀的那个学生。
等等,那他为什么会被罚站呢?
沈默棠的良心瞬间剧烈不安宁抖动起来。
让他解释。
他可以解释。
就是吧,他好像太过得意忘形,让肇晚知道他知道了。
然后肇晚又知道他知道他知道了。
然后他也……不是,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现在很尴尬,或者怎么说呢?扭捏。
有些话吧,脱离特定环境营造的氛围和头脑发热的冲动之后,就会面临到这个问题。
屋子里的温度急速上升,仿佛瞬间回到了七八月的大伏天,蒸的两人失了感官,头昏眼花、脸红不已。
肇晚在“在下”和“我”之间来来回回切换几次,最后刷地起身,念一声“抱歉”,选择了不说话。
但不说话是一回事,咱能不能先把药用了?
别留疤啊!
等到两人别别扭扭你一问我一答终于降温完成,也终于涂好了伤药开始抹平道道的划痕,沈默棠也终于恢复了解除结界的气力。
在结界不放心般小小的阻拦了一下过后,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挤得快的小魔头已经挤到了他的房前,小心翼翼避开连叶子都开始衰败的花木,探头探脑。
没错,都是扒在门口窗边向屋内探脑袋,压根就没有想要进来的意思。
这难道是探望病号应该有的行为吗?
不是吧。
沈默棠视线溜过窗前,忽地对上一双颇有些熟悉的眼,是提前把尾巴抱到怀里的阿竹。
还有人挤人时压根不见踪影的莫怯。
好吧,看来不止一双。
一个个眼睛里似乎都抓了一群星星放着似的,忽闪忽闪亮得沈默棠睁不开眼。
如果不是目标还包括着肇晚的话,他会更高兴的。
实在是这样显得他们目的不纯。
看得沈默棠怪不好意思的。
怎么说肇晚还在角落罚站。
在接二连三的“尊主”中应过几声,沈默棠明确表示自己已经没事过后,他借着看向门口的机会,分神用余光瞥向了肇晚。
嗯?xiumb.com
你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为啥要看着我啊!
啊,不是。
为啥啊!
沈默棠瞬间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不自觉就将全部的视线转向肇晚,疑惑眨了眨眼。
肇晚一怔,茫然也向他眨下了眼睛。
嘈杂背景音中的含“尊主”量骤然降低,小魔头们皆是默契噤声。
唯有仗着体型小早早进入院内却又因为太小被人挤开的黑雾,在此时掉下了好容易爬上的肩头,被摔得晕晕乎乎,尚未搞清状况。
只是借着三分无畏扯着大嗓门嚷道:“怎么啦怎么啦,亲了吗?让小爷看看。”
沈默棠:“……”你没了。
微笑.jpg
好在魔头们并不是都来得那么虎,有人抓住了黑雾,不由分说捂住了他的嘴巴,留几声哼唧般的支吾。
沈默棠拖着一颗疲惫的心看向肇晚,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却见肇晚的视线不自觉躲闪过。
很好,他也没了。
下一瞬,肇晚垂下的眸子突然抬起,深邃的眼中满是坚定。
坚定得沈默棠有些慌。
他忽然也很想提问,怎么了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他?
“尊主。”
是讳病的声音,沙哑沉闷,时机正好。
如果不是这么难听就好了。
沈默棠高高兴兴抖掉不受控制激起的鸡皮疙瘩,连忙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能说讳病不愧是讳病,水泄不通的门口,硬生生给他撤出一条宽敞大道。
讳病好似浑不在意,大刺刺走上留出的大路,兀自走到肇晚身前,向其伸出手掌。
肇晚微怔。
除讳病外的所有人也都有些懵,小小声起了些许议论。
讳病神情始终不变,看起来斯斯文文还带着浅淡的药香,“我的小葫芦,给我吧。”
沈默棠没懂,什么小葫芦?
但讳病说完,也不等肇晚反应就猛地转向他,“是了,应该是在尊主身边,尊主可见着了?”
沈默棠摇了摇头,与此同时还是快速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脑海中压根就没有出现过任何有关葫芦的印象,回道:“说人话。”
讳病无声叹了口气,似是赞许般看向肇晚,破锣嗓子再次开工道:“剑尊果然守信。”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怎么,愣是让人听出几分阴阳怪气来。
沈默棠绕过讳病看向肇晚,试图用眼神询问肇晚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讳病了。
肇晚也很懵,确实从沈默棠眼中看出了询问,却看成了另一种询问,开口就要解释,“沈兄……”
沈默棠心里咯噔一下,得罪人这种事不要在人跟前说啊!
连忙打断道:“没事,你先给他。”
肇晚视线微垂,看起来不是很想动作。
沈默棠疑惑道:“阿晚?”
肇晚抬眸,眼中神色莫名有些受伤。
沈默棠:???
这么严重?
别、别呀!
沈默棠连忙眨眨眼,试图安慰肇晚。
你先别难过,等下咱再跟讳病算这笔帐,你先乖乖把东西给他,这事儿咱等会儿说好吧,等会儿说。
而在肇晚的视角,沈默棠焦急向自己眨了眨眼,而后剜了讳病一眼,又一眼。
这几眼的效果已经好过先前的所有,肇晚颔首做出了回应。
很好,不管过程怎样理解,肇晚最终能够理解出的含义,就是沈默棠是相信他的。
从怀中取出那个暗红色的小葫芦,或者说,原本应该是暗红色的小葫芦。
只因为这个大拇指大小的葫芦,已然变成了淡淡的浅红,而在浅红中,更是呈现出透明色。
讳病神色一凛,见到小葫芦的瞬间便从肇晚手中抢过,还怀疑是角度问题反复看过,最终结果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小葫芦,变成了半透明的浅红色。
讳病嗓音当即拔高:“你干了什么!”
肇晚怔然,也无话,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沈默棠也很懵,“怎么了?”
讳病却不理会,勃然大怒,身周的空气骤然扭曲变形,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桎梏。
沙哑的嗓裹挟着滔天的怒气,“你骗我?”
沈默棠察觉不对,噌地弹起去拉讳病,急道:“放肆!”
肇晚却已经接触到那些肉眼不可见的东西。
——是病毒。
只瞬间,银光乍现,纤细的法器的兜头将他护住,隔绝一切不利。
沈默棠急忙看向肇晚,肇晚会意,小幅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沈默棠这才转向讳病。
按下差点没因为跳动过快炸裂的心脏,扣住讳病肩头的手猛然发力,一点点将顽强抵抗的讳病掰过来面向自己,从牙缝中艰难挤出疑惑,“你干嘛?”
讳病面上已丝毫不见斯文,在他强力的压制之下,不满的眼中血丝遍布,狠厉明晰。
嗯?
仇恨转移?
沈默棠眉头微蹙,“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讳病只紧盯着他的眼。
肇晚意识到什么,当即打算上前,哪知这银镯不止是护着他,还限制了他,让他一时无法离开此地,只得开口道:“沈兄,他……”
沈默棠却打断了他,“阿晚不用帮他,我要听他自己说。”
“可是尊主,”阿竹悄悄躲开莫怯戳自己腰的手,“讳病好像没法说话。”
额,原来是这样的吗?
沈默棠看向肇晚,肇晚点了点头。
沈默棠连忙松开了按在讳病肩头的手,怀着沉痛的心情看回来,一边解除禁制一边念道:“抱歉抱歉,没注意到。”
讳病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沈默棠挠挠头,语气都不自觉放轻,“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讳病将半透明的小葫芦举到沈默棠眼前,“他答应我的,却骗了我并没有做到。”
沈默棠还是不清不楚,反而被小葫芦吸引了注意,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讳病没好气道:“收集病气。”
“什么病气?”
讳病沉默片刻,似乎是产生了些许纠结,半晌才道:“病气就是……”
沈默棠却在这时连忙偏过头用肘弯捂住了口鼻。
“阿嚏——”
讳病:?
肇晚:!
小魔头:谁?
沈默棠:救!
肇晚急道:“沈兄!”
沈默棠又接连打出几个喷嚏,动静不比先时大,但也震得他脑子翁然作响,顺应着直觉向肇晚摆摆手,却不肯顺从肇晚的请求撤走法器。
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有大问题。
讳病也意识到不对,垂眸思索一瞬,只见手中的小葫芦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变化,渐渐变往自己熟悉的方向。
讳病当即一喜,眼前一亮复又抬起道:“尊主……”
“阿嚏——”
讳病眼中哪还有什么愤怒,嗓子好像都没那么哑了,激动道:“多谢尊主慷慨,作为交换,那个解药,我可以给尊主。”
沈默棠生理性的眼泪都快随着喷嚏掉下来了,发懵的大脑中写满不解。
啥?
他慷慨啥了?
阿、阿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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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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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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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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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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