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掀开被子上了床,问道:“小张,问你个问题。”
“嗯。”小张同学没回头,只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我老公!”小张同学似乎压根没听他说话,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徐容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隐约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她的声音当中明显带着很重的情绪,而且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下了床,走到小张同学背后,才发现她并不是在护肤。
只见小张同学口中念念有词,偶尔的在九宫格中写上一个数字,但又很快用橡皮擦去,彻底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在做数独。
一切完全说的通了,小张同学以前做数学试卷,情绪总是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觉得自己做的到和不做的到,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徐容轻声说道,“你现在需要其实是休息,把干扰情绪清理出去,然后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以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来着,可是我歇了以后还是不会。”
小张同学头也没抬地回道,专注程度直逼当年高考前的状态。
徐容笑着,原因他当然解释过,小张同学之所以歇了以后还是没做出来,是因为她坚持去做那道题,就是被情绪影响的结果。
“小张,要不今天先睡觉,明天早上起来的再做?”
“难道我真的很笨吗?”小张同学大概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放下了笔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似乎又没完全听进去,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今天做不出来不睡觉了就。”
“是手机不好玩啦,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玩这个?”
小张同学仍旧没搭理他。
徐容见她态度坚定,问道:“真不睡?”
“真不睡!”
小张同学又拿起笔,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明天我们要去做过年三件套。”
“过年三件套?”
“昂,就是烫头、美甲还有美睫,我们都已经约好啦。”小张抬头解释了一句,等她想起重要且紧急的事是做数独之后,起身将徐容推到了床边,“徐老师,你不要总跟我说话,刚才我差一点都已经想到要怎么做啦。”
“不是,一个游戏,不谁觉,值当吗?”
小张同学脸色立刻严肃了不少:“什么叫游戏?我现在做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这是益智游戏,你要是不让我益智,我跟你说,如果以后孩子学习不好你要负全部责任。”
徐容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模样,不敢再言语了,因为他几乎能够预料的到,以后孩子学习不好的概率是存在的。
而且恐怕还不小。
因为他们俩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本科院校毕业,孩子的上限即使比他们高,也高不了太多,也就决定了即使大力投入教育资源,清北大概率也是无望的。
不过对此其实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之前他跟某家电影公司的老板吃饭,说起江浙某财团第二代掌舵人、华宜某股东年轻时候的往事,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富二代,十七八岁时候和别的富二代没什么两样,爱飙车、爱美女,飙车飙的小命都快没了,老父亲不放心,把他送到了新加坡上大学。
学了半年左右,辍学回国。
听到这件事时,徐容问出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关键:“上了半年就辍学,那不是连毕业证也没拿到吗?”
而对方同样奇怪地看着他:“要毕业证干什么?”
对于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大学文凭是生活的工具,但是对于一些人而言,这些证书的价值和废纸基本是等同的。
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用不到这些东西。
因此对于孩子以后能不能上清北,他其实并不在意,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孩子学习不好的锅,他可不能那么早就给背上。
他问小张同学的问题并非无缘无故。
今天下午和靳芳芳聊天时,他就意识到一个现象,靳芳芳对于他的认知,和他自身对于自己的认知有点不一样。
至于靳芳芳的提议,他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根本没必要去费劲做单独的奖项。
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得罪老大一票人。
不说别的,三大奖的主办方就不乐意“三大奖”沦为二流奖项。
最初,他设想的是通过培养一批业务精湛的演员引导行业的风气,但靳芳芳既不认同他的想法,也认为方法过于保守。
他和靳芳芳的思维的不同,折射出的他和其他人对他自身的认知出现的偏差。
对自身的认知不够准确,是表演当中最大的陷阱之一,和怀疑自身对表演的影响、冲击大致相当。
行业内很多中老年女演员喜欢演少女之类的角色,她们难道不知道她们不适合吗?
她们真的不知道!
她们忌讳别人谈论她们的年龄,忌讳别人“阿姨”、“奶奶”称呼她们,在她们的内心当中,她们总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青春活泼、呆萌乖巧。
因此遇到十七八岁的角色,接起来也会毫不犹豫,演的也乐在其中,就是看的观众恶心。
这就是演员对自身的认知偏差的负面影响。
一个对自身认知不够准确的演员,除非角色吻合,不然很容易给观众一种极为刺眼的违和感。
并非她不能接年轻的角色,而是要找到合理的途径弥补两者之间的差距。
至于其中的深层次原因,他曾在笔记中进行过论述,也时常自我提醒。
而和靳芳芳的聊天,让他再次审视自身,靳芳芳对他的印象,只是她个人的看法,他需要征求每一个熟悉自己的人的意见。
关乎自己职业生涯的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忽视。
忽视这些,就是和钱过不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我的智商还可以吧?!”
“对哦。”
“孩子肯定不能光随我!”
小张同学终归不是曾经的小张同学了,而且她心里还惦记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过年三件套。
第二天一早刚吃过饭,小张同学就带着靳芳芳和徐行仨人出了门。
本来说的好好的,中午回来,然后再出去买点烟花。
可是临到饭晌,徐容愣是没见着人影。
下午的事儿不少,等会儿吃完饭他还要去一趟四合院那边,把对联给贴上,顺带着再采购点烟花回来。
“妈,小张她们还没回来吗?”
“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她没给你说?”
“噢,我手机放房间了。”徐容说着起了身,春联他放在马自达后备箱。
下午约摸三点钟。
徐容正跟小张爸爸贴对联,一家人站在旁边指挥的当口,白色的GL8缓缓停到了不远处。
等车门刚刚打开,三坨方便面从车上钻了出来。
“哈哈哈,好看吧?”
小张同学、靳芳芳、徐行三人不仅头发染成了黄色,还都给烫了。m.xiumb.com
面对三人的疑惑,两位老人呵呵笑着,小张同学的爸妈、徐行的爸妈也含湖地附和着。
“好看好看。”
徐容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转了转,估摸着肯定徐行先做的,另外俩人看着好看,而后纷纷效彷。
但是徐行本身身材好,脸蛋漂亮,绝大多数发型都能搭,可小张同学和靳芳芳适合什么样的发型,心里多多少少不应该有点数?
“徐老师,好看嘛?”
“嗯,好看,好看。”徐容瞥了一眼之后,便不再多瞧。
真正的想法,他一个字也没说,今天是除夕,明天就要过年,一旦说出来,她们俩要么现在火急火燎的去返工,要么不开开心心的过年。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开开心心过个年,完了再告诉她们。
小张同学看着徐容的反应,眉头缓缓皱起,转过头,和靳芳芳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脸上的笑容正在渐渐褪去。
为了避免被热心群众逮住围观,除夕夜吃过团圆饭,约摸晚上十一点,徐容开着车将众人拉到了五环外的一个小广场。
大概地处郊区,加上天气冻的人瑟瑟发抖,广场上除了一对准备放烟花的年轻情侣,周围再也没有半个人影。
“李亘,把仙女棒先给她们分一分。”
“打火机,打火机。”
烟花是徐容自己去买的,小张同学和靳芳芳都比较了解他,尽管他并没有对她们的新发型说半点不好,但小张同学和靳芳芳仍义无反顾的把刚烫的头发拉了回来,小张同学额的原话是:夸的时候都没带成语,心里一定在想大过年的算啦算啦。
然后仨人在除夕当天,充分发挥了大禹治水的精神,过家门而不入。
“哇,着啦着啦。”
不远处的小情侣点烟一箱烟花,徐容听到小张同学和徐行的惊讶声,也抬头望去,等待着漫天烟火的绽放。
“biu。”
“biu。”
“biu。”
和常规的烟花不同,对方似乎买了一箱窜天猴,只“biubiubiu”的响,然后再也没了别的动静。
李亘愣愣地瞧着这一幕,反问道:“买一盘两万响的炮仗不比这时间长?”
“哈哈哈。”
听到靳芳芳、徐行和小张同学的笑声,徐容连忙道:“不要笑人家。”
他已经看到本来还乐呵呵的一堆小情侣,突然没了笑声。
人家心情本来就很糟糕,如果小张她们再笑无异于火上浇油,不说破坏了过节的心情,兴许变成人家分手的导火索也不一定。
等那对小情侣离开,徐容从车上抱下来一个箱子,对站在旁边的靳芳芳三人道:“你们离远一点,不然等一会儿落你们一头烟花灰。”
仨人闻言退了十来米。
“再远一点。”
“再远一点。”
差不多一百米左右,徐容这才打开了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蘑孤状的东西。
李亘看着他抱出来的“蘑孤”,问道:“哥,这玩意,是烟花?”
“不然呢,你觉得烟花得长什么样?”
李亘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箱窜天猴,道:“不都是那样的嘛?!”
徐容笑着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12寸礼花弹。
一个1800。
逮到据说有可能罚款。
所以他特意把李亘也带来了。
青年表演艺术家怎么可能违规放烟花?
“滴呜。”
“滴呜。”
“滴呜。”
徐容刚把礼花弹放地上,乍然听到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在愣神了一刹那之后,拔腿就跑。
“哥?”
李亘稍微慢了两秒,可是并不傻,眼瞅着徐容跟撒了欢的兔子似的,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也马上远离了“蘑孤”。
徐容站在小张同学仨人旁边,皱着眉头,望着警笛声的来源,恍然回过味儿来,也许是别处先放了。
“哥,你跑什么?”
“噢,我怕等会跑不及,就先过来了。”他转过头,疑惑地瞧着李亘,“你怎么也跑来了?”
“李亘,你去放了。”
“好。”
李亘本能的觉得有问题,可是一时半会的他又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因为新闻上说了,五环以外是可以燃放烟花的。
“彭。”
随着一声炸响,一道不太明亮的火光直冲天际。
过了几秒钟,没见到预料当中的场景,小张同学不无担忧地道:“徐老师,你,不会也买的那个窜天猴吧?”
“别急。”
“彭。”
烟花升腾至高点,如夜幕下的昙花一般,于天际盛放,璀璨流光,闪耀天际,花开至中途,又再次绽放出五光十色灿烂至极的烟火。
“哇,好漂亮啊。”
“是啊,东风夜放花千树。”
“哥,你哪买的,这么牛逼?”
“哈哈哈。”
徐容望着天际的气象万千、姹紫嫣红,忽地想起了前阵子看到的2011中国电影市场报告:
2011年,全年生产故事影片558部,电影频道生产供电视播出的数字电影102部,全年生产的各类电影总产量达到791部;全国电影总票房达到131.15亿元,较2010年增长28.93%......
主流电影市场热映、中小成本业绩喜人、影院建设再现高潮、公益服务能力增强、积极应对新矛盾、新压力、新课题、电影精品战略将更加深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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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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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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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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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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