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操场时,看到一男一女两人被老师罚站在太阳底下。男孩儿个子挺高,女孩儿看着年纪颇小。
夏天炎热,男孩摘了自己头上的帽子盖到女孩儿头上,拽兮兮地说:“顾朝曦,你别听你们班那老巫婆的。你这样的自来卷,外头多的是!有一句话怎么说着?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女孩儿偏头,顶着一张被晒得通红的脸面无表情道:“哥,你这次期中考试,语文及格了吗?”
他那时年纪还算轻,偶尔也会笑。男孩儿被女孩儿问得跳脚的模样实在生动,他忍不住便微微弯了唇角。
带他进来的教导主任大约觉得这俩人站在那儿颇有些丢脸,小跑两步过去赶人。男孩儿皱眉看过来,他才发现这人长得还挺好看。尤其是那一对狐狸眼,即便是生气,也自带风情。
后来很多年,他在枯燥无聊的生活里偶尔会想起那对狐狸眼,鲜活、自在、肆意,是他不可触及的另一种人生。
再见宋竟择,是在公司设计总监的面试中。依旧是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拿出来的设计稿却灵气十足。
此后工作,几次项目完成得也都非常出色,他例行公事地在晨会上肯定了设计部的成绩。
散会时走过宋竟择身边,偶然看到他十指翻飞,手速极快地在微信里打下一行字:【夸个毛线!不如给钱!】
裴霆生:“……”
吐槽归吐槽,这人加起班来的确比谁都狠。有一次他工作到深夜,下楼时发现设计部的灯还亮着,宋竟择单脚踩着椅子,嘴里叼着画笔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他画稿有个特点,喜欢先手绘出大致思路,再在电脑上深入优化。因此好好一间办公室,常常被他四处滚落的画笔弄得像个暗器房。
裴霆生动了动眼皮,本想过去体现一下公司的人文关怀,垂眸想到宋竟择发的信息。抿了抿唇,下楼左拐提了杯咖啡过去。
再回公司,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那张脸愈发艳丽。
他放下咖啡,低头看到他握着彩铅的小指手骨凸出,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弧度,像被折翅的蝴蝶硬生生将自己的骨头接了起来。
宋竟择醒来,正是清晨。他抹了把眼睛,看到桌上的咖啡,也不管哪来的,抓起来猛吸一口提笔继上他梦中的灵感。
许久之后,裴霆生陪着他加班,他偶然提起这杯咖啡,知道是他买来的瞬间,忍不住皱眉问:“你们资本家连睡着的人都不放过吗?”
还要送杯咖啡,暗示他爬起来继续奋斗?
裴霆生微微挑眉,黑色的眼眸淡淡扫过他周身颔首:“嗯,你不是应该……身有体会吗?”
宋竟择:“!!!”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意外撞见宋竟择醉酒那天,他刚开完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老爷子打来电话叫他去酒吧拎二叔家那个兔崽子。
这人从小就混,偏偏嘴巴甜、长得好,深得奶奶宠爱。不知不觉被养成一个混世魔王,谁也不怕,就怕冷脸又淡薄的裴霆生。
他放下电话,叫上秘书去酒吧。交错的光线里,看到宋竟择红着眼抱着酒瓶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酒精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能挑起人心底最真实的欲望,也能轻易击穿你的脆弱。
他走过去,扶起宋竟择时看到他那双撩人的狐狸眼蓦地一眨,仰头流下一滴泪来。在五彩灯光的照耀下,勾得他向来平稳的呼吸不自觉慢了一拍。
染了酒色的薄唇呢喃,轻道:“沈辰海,你别走……”
裴霆生顿了下,揪着他的衣领将人拎出酒吧。夜里晚风冰凉,宋竟择为了好看,大衣里头只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衬衫。
这会儿冷热交替,他扒着裴霆生的手臂打出一个喷嚏来。
裴霆生低眉,沉默半晌在秘书惊惧的目光下平淡地交代他记得将裴家的兔崽子安全送回家,拎着宋竟择走进酒吧附近sw旗下一家高端酒店内。
他这人有些洁癖,脏了的外套被随意扔在地上。再转头,宋竟择已经扑到套房吧台边,抱着酒瓶子发起疯来。
工作了一天的脑子嗡嗡作响,裴霆生敲了敲大理石台面,看着他道:“宋竟择,放下酒瓶。”
他眯着眼睛瞥他一眼,气势如虹:“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
可惜,喝醉了酒,人摇摇晃晃的,没什么威慑力。反倒,有些可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裴霆生难得有耐心,低声道:“我,裴霆生,你老板。”
“老板?”宋竟择歪着脑袋静下来思索片刻,忽而站起来仰天长啸,“算个什么东西!我!宋竟择!天才设计师!我会怕老板?开什么玩笑!”
裴霆生:“……”
他低头按了按额角,一时竟有些想要发笑。他不想再跟醉鬼掰扯,直接上前夺了他的酒瓶,将人扛到床上扔下。
天旋地转,宋竟择迷茫地抓着他的领子不肯放手。他起身,被他拽得小腿一下磕在床栏上,痛得钻心。
床上那人却还无知无觉,攥着两颗被他拽落的扣子,拉着他的衣襟道:“沈辰海,你别走……”
沈辰海,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不用问,看他这样子,也能猜到这人在他过往的生命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裴霆生蹙眉,抬手屈起食指擦去他眼角的泪花,而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宋竟择,你看清楚,我是裴霆生。”
他茫然了一瞬,疑惑道:“裴霆生?是那个只给表扬、不加工资的吝啬资本家吗?”
裴霆生咬牙:“你放手,我就给你加工资。”
宋竟择:“真的?”
“真的!”wWW.ΧìǔΜЬ.CǒΜ
他乖乖放手,裴霆生看他一眼,起身又说:“现在睡觉,再给你加。”
宋竟择立马翻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过了几秒突然坐起身来,秉持着一个精致男孩的自觉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还没洗澡!我得先洗澡!”
他说着,干脆利落地脱掉厚重的大衣。一边踉踉跄跄地朝浴室走去,一边单手解着衬衣扣子。
裴霆生抬眸看着他的背影,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儿还残留着他脸上皮肤的温度。
紧实又细腻。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嘹亮的歌声从浴室里传来,他回过神看着巨大落地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又像许多年前一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第二天下午,裴霆生来到办公室。莫名发现桌上多了管红霉素软膏,上面贴了个便利贴:【取适量涂抹于患处,有奇效!】
彩铅笔写的字龙飞凤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送的。
他笑笑,低头看看自己昨晚被磕伤的腿心情大好地让财务部给宋竟择上调了10%的基础工资。
直到……
很久以后,他知道宋竟择为什么给自己送这管红霉素软膏。他抬眸,平静地将人抓上床,叫这管红霉素软膏物归原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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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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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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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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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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