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都,走不利索了???
顾朝曦回想了下曾经帮宋竟择送资料时偶然见到的男人。
眉眼冷峻,表情淡漠。长长的睫毛扫下来时带着无形的压迫,天然一副上位者的气场。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步履维艰的样子。
事实上,从昨天到现在,她始终没把宋竟择的话当真,潜意识里觉得他大概是对自己、对总裁、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的都有那么些误会。
但他在电话里传达出来的信息量又实在过于庞杂,顾朝曦沉默片刻,对着冬日的冷空气“呵”出一口气,喃喃道:“淡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宋竟择改稿改得头大,把笔一丢。双手抱头仰躺在舒适的电竞椅上,长腿不羁地架上办公桌:“干嘛?突然喊我喝酒?有什么阴谋?”
“……”顾朝曦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用脚尖小心翼翼地将它挪回花坛,“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下酒菜快坏了,扔了怪可惜的。”
宋竟择被她气笑:“顾朝曦!我不是垃圾桶!ok?”
“嗯。”顾朝曦低笑,“你有这个认知,妈妈很欣慰。”
“别占我便宜!”宋竟择微拧眉心,“你今天怎么了?怪里怪气的?”
她说话时的语调和平日里相差无几,但他不知怎么的,就是听出来一股不高兴的意味。
手机即将自动关机的震动声在耳边响起,顾朝曦“嗤”了声,淡声道:“你才怪呢!不喝拉倒,手机没电了,挂了。”
宋竟择举着已经跳转到主屏幕界面的手机愣了下,隔空抛到桌上:“神经。”
黑暗拥抱明炽,他盯着桌面上的手机一动不动。须臾,揉着头发烦躁地放下长腿,拿起手机,拎着昨天下午新买的大衣冲出门去。
市中心的地铁,不论何时都拥挤异常。所有人都皱着眉,所有人都在抱怨。
顾朝曦好不容易寻了个扶手,又被后来的人群推到一旁。
混乱中,一个剪着寸头、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男人大喊:“艹!挤什么挤!没看见这儿有个孕妇吗!”
透过交叠的人群,她看见车厢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孕妇。
小姑娘大约性情比较内向,即便离她最近的人手里的公文包已经快要怼上她的肚子,她也只晓得用手捂着肚子,努力往后缩。
“不是……后……后面的人在挤……”白领男被男人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急忙将公文包改抱在胸前。
车里的人被男人震慑,车外的人却不管里头的情况,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往里拥。
白领男被后面的人挤得又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孕妇避无可避,只好拿手顶住公文包,涨红了一张小脸,拼命摇头。
男人猛地站起来,凌厉的眼睛对上白领男。他那张刚硬的脸上不知怎么落了条疤,脖子上有黑色的英文刺青延伸到下颌,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他伸手,扣住白领男的肩头。
白领男睁大了眼睛:“这后面的人要挤上来!我能怎么办啊!”
男人没说话,手腕用力将人向下一拉,按在他的座位上,自己则转身站到小孕妇面前。
搭在车顶横杆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像一座山挡住了所有的波涛海浪。xǐυmь.℃òm
“外面的人别挤了!里面有孕妇!”不知是谁跟着吼了一嗓子,车厢内的人纷纷应声。
拥挤的车厢像被谁按下了缓冲键,终于得到片刻安定。
“滴滴——”
地铁门终于关上,这场小小的喧嚣突然发生,突然谢幕。
她看着那个男人忽然想起了谢睿递给她的那罐可乐。
一面紧贴雪地,是冰的;一面靠近火堆,是热的。
地铁缓缓启动,发出一道轻微的类似易拉罐扣被打开的声音。
巨大的茶色玻璃窗被拉成一面黑色的镜子,上面印出车厢内众人的面庞。
一种奇妙的、无形的气泡跳跃到他们眉间,所有人都往边上挪了一小步,人与人之间变得更加拥挤,但所有人都不再抱怨。
整个地铁车厢仿佛变成了一罐巨型可乐。
下了地铁,顾朝曦踩着零碎的月光慢吞吞地踱回公寓。
临近过年,楼道上静悄悄的。
一个颀长的人影靠在她家门口,深蓝金扣大衣配上楼道里昏暗的灯光,颇有点像八十年代港片里的忧郁贵公子。
她手上提着塑料袋,行走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那人见她回来,迅速直起身质问:“顾朝曦!你去哪了?”
她微微勾唇,抬手晃了晃沉重的袋子:“去买新鲜的下酒菜了啊。”
“……呵,你请我喝酒就是过期菜。”宋竟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自己吃就是新鲜的?”
“嗯!”顾朝曦抿唇,“有什么不对吗?”
宋竟择忽然觉得放下手头的工作,跨越半个s市来找她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绝世大冤种。
指尖轻轻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下巴一扬,语气不善道:“开门!”
他今天不把她冰箱里所有的酒都喝完就不姓宋!
顾朝曦轻挑眉头,抬手按上指纹。
她出门的时间不算太久,小小的屋子里还残留着一丝暖意。
宋竟择换上拖鞋,把地毯上的小饼干坐垫摆到沙发前坐下,熟门熟路地放下投影仪,随意开了部电影。
顾朝曦从冰箱里拿了几瓶梅子酒出来,和下酒菜一起摆到茶几上。
他俩喝酒从不用杯子,一人一瓶抱着喝,喝完再换下一瓶。
投影仪上,电影片头已经开始播放,交响乐配合高速移动的铁轨,引出电影名字——《爱在黎明破晓前》。
顾朝曦不爱穿拖鞋,赤着脚跳上沙发窝在扶手边:“老片子?”
宋竟择看了看手机:“95年的片子,不算太老。”
顾朝曦看他一眼,挑了挑眉,眼底透着调侃:“哦,跟你一样大,不算太老。”
宋竟择白她一眼,懒得计较。
黑夜铺散开来,顾朝曦渐渐沉浸于电影之中。
男女主角在一列火车上相识,像普通情侣一样走在陌生的城市。他们的话题从生到死,从爱情到婚姻,从战争到和平,从神灵到性爱。
夜幕降临,他们在餐厅假装给朋友打电话。
“我在火车上认识了一个人,和他在维也纳下了车。我喜欢他偷偷看我的感觉,他征服了我。”
“在欧洲最后一晚我认识了一个人,有句老话说我们是对方的魔鬼和天使,她无疑是波提切利画笔下的天使。”
只是这流星般的爱情只有一天,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分开在大洋两岸,一个要回美国,一个要回巴黎。
影片的最后,他们约定六个月后在此重逢。
宋竟择看着幕布说:“啧,我打赌他们六个月后肯定不会赴约。”
顾朝曦看他一眼:“为什么?”
“他们回到现实了,妹妹。”宋竟择低低地笑了下,似嘲讽。
梅子酒的香气在空中飘荡,故事没有结局。
顾朝曦拿自己的酒瓶撞了下他的酒瓶:“宋竟择,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吗?”
她比划了个数字:“70亿!就算大部分人屈于现实、丢掉勇气,也总有人会选择赴约、陪你造梦,不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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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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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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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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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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