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她感觉到了,并且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
卡座的空间不大,原本因为人多,也因为喝了酒,周围漂浮的空气都是温热的。
可因为封延的到来,她竟能捕捉到空气里丝丝的寒气。
白君自打封延出现到现在,他的坐姿并未发生变化。
眼下,他的目光与封延的碰上,若有若无的敌意在蔓延。
“夜莱。”白君在喊她。
夜莱看过去,眼睛因醉了酒而有些迷离,眼圈泛红,眼眶里的眼珠湿漉漉地漂亮,“啊?”
“有什么是哥哥能替你做的吗?”白君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夜莱现在的雇主。
作为ai,任务与命令是他们的使命,不在威胁生命的前提下,一切都不能阻挡。
夜莱嘴巴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声叹息,她摇了摇头。
“我没事,哥哥先走吧,一会儿我也走。”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坐在这里竟觉得格外的别扭。
从前这种感觉可是没有过的,毕竟她从不在意外人的眼光。
可当这人换成了封延,她就觉得不一样了。
理由是什么呢?
其实她挺想问问白君哥哥的。
“晚些我给你打电话。”夜莱正大光明地说了句。
白君起身的同时,敏锐的听力立马捕捉到了一丝丝咬牙切齿的动静。
他将视线扫向对面沙发里的男人。
看起来的确矜贵无比,哪怕坐姿并不那么的规矩,甚至可以称之为吊儿郎当,可就是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气场,绝不一般。
然而即便不去打听了解,白君也知道这人是谁。
他们见过的。
白君面带浅笑,“那我妹妹就麻烦您了。”
封延目色冷漠,没半点对待大舅哥的温和,“太客气了。”
两人不咸不淡的两句话说完,白君临走前又看了眼夜莱,那一眼藏了无尽的叮咛,却终于消失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场所下。
在白君的身影消失后,封延挪动了身子坐直,他忍着心里的所有情绪,“回家吗?”
ai对空气中危险情绪的变化都很敏感,只是有些ai能够理解那是什么情绪。
而如今的夜莱也能勉勉强强的感觉得出封延的情绪,“你干嘛对我不开心?”
她只知道那些不好的情绪都是不开心。
但她不知道所有不好的情绪会分很多种,比如失落、愤怒、烦躁,还有吃醋。
人类的七情六欲千变万化,她一个人工智能怎么可能理解得那么透彻。
封延竟忽然牵动嘴角笑起来,“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开心了?”
他已经忍得够辛苦。
“就有,我感觉到了。”夜莱却觉得自己很委屈。
“你不回家?”封延又问了一遍。
夜莱扭过头不说话,也不看他。
封延深呼吸,猛地一伸手将卡座的门拉了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把毫无防备的夜莱吓了一跳。
她侧脸看过去,眼神里漂浮着几分若隐若现的委屈,“你干嘛?”
封延的脾气很不好,耐性也不好,他没有在过来的时候看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喝酒就发火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m.χIùmЬ.CǒM
“夜莱,你三番五次地失踪,一句话不留,你闹什么脾气?”封延尽可能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他们差七岁,不是七天或者七个月。
他觉得自己大她那些年,就是要包容她学不会的。
哪怕他真的忍得好辛苦。
“我哪里闹脾气了?”夜莱扭过身子,跟他面对面。
这会儿的夜莱眼神很沉,表情也是冷的,那种冷漠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的感觉。
她说:“你白天说要陪我一起吃饭,后来你说你要忙事情。可是你却跟别的女性去喝咖啡了,对不对?”
封延一愣,“谁跟你说的?”
“我自己看见的。”
夜莱没有大喊大叫,像是在安静地陈述事实而已,“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没有履行对我的承诺,我不高兴不可以吗?”
“可以。”封延应答得非常快,“当然可以。”
夜莱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接什么话。
她不太会吵架,更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开心,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反正,不开心,不爽!
夜莱端起酒杯仰头准备喝,封延伸手作势去抢。
可夜莱反应快,轻轻侧身躲过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封延。
她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狂:“别拦,你拦不住。”
封延有片刻的怔愣。
这会儿的夜莱有点陌生,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空酒杯放下,夜莱擦了擦嘴角的酒水,许是真的有些醉了,她望着面前恍惚的沙发,自言自语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气什么,就是很生气,你明明答应了我的,却跑去跟别的女性喝咖啡,有说有笑,我就觉得做什么都有先来后到啊,你如果是觉得那个人比较重要,你也可以直白的跟我说。”
“我不懂你们为人处世的那一套,我就是单纯的觉得,被放弃的,就是不重要的,不要讲什么难言之隐,对我夜莱而言,难言之隐这个词就不存在!”
夜莱气的拍了一下空酒杯,震得卡座里的两颗心都在颤,她眼眶微红:“在我眼里,如果你很重要,任何事情都不会成为阻止我靠近的理由。”
“封延,你记着这句话,我会做到的,并且绝不会有变更的可能。”
ai的世界就是那样的直白单纯,它们从系统进程进化而来,不懂权衡利弊,不懂思考变通,进程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我爱你,那么我就爱你。
没了命,我也会爱你。
这就是进程的结果,它们会为了那个结果,不惜一切。
所以难言之隐?苦衷?
不存在的,夜莱也不会懂。
这就是人跟智能的区别。
夜莱起了身,眉眼都染着烦,“让让,别挡路。”
封延:“……”
“夜莱。”
她第一次发脾气,猛地甩开他的手,“不许拉我!”
“封延,我特别特别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你们人类都这样,愚蠢自大,背信弃义,利益至上,种族歧视!”
她望着封延,眼底竟泛着泪光,声音泛哑:“你是不是跟那些人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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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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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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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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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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