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乾元帝搁下笔。
“儿臣不想东宫后院再添人了。”赵晢垂眸道:“儿臣与太子妃琴瑟和谐,不愿再耽搁旁人。”
“你是不是许了太子妃,不碰别人?”乾元帝问。
赵晢没有否认。
乾元帝笑了一声:“太子这么大了,还有一颗稚拙之心,可真是难得。”
赵晢低头不语。
乾元帝接着道:“朕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如何能做到?太子,你以为朕想违背对你母妃的誓言吗?朕是迫不得已!”
“既许诺,便该履。
这是幼时父皇亲自交给儿臣的,儿臣一直铭记于心。”赵晢沉默了片刻道:“儿臣以为,此事无人能强迫父皇。”
“放肆!”乾元帝一掌拍在书案上:“你是在教训朕?”
赵晢跪了下去:“父皇息怒。”
他只叫乾元帝“息怒”,却没有说他错了。
乾元帝手臂撑着书案看他:“东宫后院添人,是祖宗规矩,也是朝臣所愿,由不得你不添。
不仅是添,你还要给朕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倘若再有人因为后院之事到朕跟前告状,这个太子你就别当了!”
他动了怒,将砚台砸向赵晢。
赵晢跪着不曾动,那砚台落在他跟前,溅起的墨将他牙白的袍子染出了一片斑驳。
“起来,滚出去!”乾元帝怒斥。
赵晢磕头,语气淡淡:“儿臣自幼在太子之位,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父皇既有此意,不如就此收回太子之位。
几位皇兄皇弟,皆比儿臣贤德,请父皇另立他人。”
这么多年,每日算计斡旋,他早已疲乏至极。
他不愿伤害李璨,也不想让宸妃继续过这样的日子。xǐυmь.℃òm
“不想当太子?”乾元帝脸色阴沉至极:“你想做什么?”
“请父皇赐一块封地,无论多偏远都可,儿臣带着太子妃和母妃前往,再不参与帝京城这些纷争。”赵晢不曾抬头,继续回他。
“好啊,朕养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真是出息了!要替你母妃鸣不平了!”乾元帝恼怒道:“废太子要面临什么,你大概是知道的吧?
滚回东宫,给朕闭门思过,不许见任何人!”
赵晢仍然没有动:“请父皇成全。”
“殿下,殿下……”无怠满腔焦急。
“来人,把太子给我押回东宫去!”乾元帝一把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
本以为,赵晢是个懂事的,却不想也是如此。这对母子,就没有一个叫他省心的。
禁军自然不敢真的得罪赵晢,将他扶出去之后,便客客气气的陪他出宫了。
“陛下息怒。”德江跪下,收拾地上的奏折。
乾元帝俯视着他:“德江,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做错了?”
“奴才不敢。”德江连忙磕头。
“只是不敢?”乾元帝走近,俯视他:“这么说,你心里也觉得朕不对。”
“奴才没有……”德江慌忙摆手解释。
乾元帝一脚将他踹翻:“滚出去!”
德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出门去了。
“娘娘,殿下。”纳吉进了内殿:“太子殿下触怒了陛下,被进军送回了东宫,说是要闭门思过。”
李璨闻言,不由与宸妃对视。
“这个傻孩子,他是拧劲又犯了。”宸妃拍了拍李璨的手:“心儿快些回去吧,好好劝劝他,让他别和赵岭作对。”
“好。”李璨站起身叮嘱道:“那母妃要好好养着身子,按时用膳。”
“放心吧。”宸妃摆了摆手:“你让泽昱好好的,不许犯傻。惹得赵岭疯起来,他什么都做得出。”
“我知道了。”李璨乖巧地点头答应。
出了宫门,她就察觉出情形有些不对了。
这几日,正在选人进东宫的节骨眼上,只要她出门,便会有人迎上来。
人人都觉得太子好,嫁进东宫便等于有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一时间想进东宫的姑娘犹如过江之鲫。
有些脸嫩的姑娘,是派家里的管家或者是婢女前来,给她送礼,有些干脆就自己来了,变着花样的讨好她。
她真是不胜其烦。
今儿个出了宫门,倒是清静的很,并没有人迎上来。
“糖球,殿下和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璨左右瞧了瞧,口中询问。
没有人上来纠缠,她倒也乐得轻松。
“奴婢不知道。”糖球摇头:“宫里的人,只有德江知道,他是不敢往外说的。
不过,殿下回去可以问问无怠,他当时是跟在里头的。”
李璨点了点头,上了马车:“快些吧。”
“殿下。”糖球跟在马车边上:“眼下,朝中上下都传遍了,说太子殿下和宸妃娘娘惹怒了陛下,陛下有了废太子的心思。”
李璨没有回应,难怪今儿个没人来纠缠她,原来是都听了信。或许那些姑娘们,这会儿一个个都在家里观望吧。
“太子妃殿下。”
外头,有人试图拦住马车。
“殿下,是几个前来讨好的人……”糖球在窗口边小声禀报。
“不要理,快些回东宫。”李璨心里牵挂着赵晢,哪里有心思搭理这些人。
“太子妃殿下,我想将送进东宫的画像要回来……”
“我们家姑娘也要……”
“卑贱之身不配伺候太子殿下……”
马车外,传来络绎不绝的呼喊声。
李璨只觉头疼,这些人也太现实了吧,在今日之前,还一个个眼巴巴的讨好她,想方设法的要进东宫去。
可赵晢这还没如何呢,乾元帝也还没下旨废太子,这些人就又都变了一副脸,生怕自己被选进东宫。
她真是无力招架。
进到东宫内殿,无怠正守在书房前,见李璨回来,忙上前行礼:“殿下,太子殿下将自己反锁在书房了。”
“殿下和父皇,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李璨低声询问。
无怠便将文德殿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李璨听罢了,点点头,看向书房。
此刻,天已然黑了,书房里却连一盏灯都没点。
她提起裙摆,上到廊下,抬手在推窗边敲了敲:“赵泽昱,我回来了。”
书房内,没有回应。
李璨正要再开口,窗户内忽然有了动静。
她往后让了让,赵晢推开了窗。
“你怎么样呀?”李璨凑过去,两手捧着他的脸:“别生气了。”
“窈窈……”赵晢抱紧她,两人隔窗相拥。
“没事的,我都劝好母妃了,你也别难过了好不好?我看你这样,我心里也怪不好受的。”李璨语气软软地哄她。
赵晢俯身,将她抱进屋内。
“你做什么?”李璨勾着他脖颈:“父皇不是说,不让你见任何人吗?”
“倘若我在这处见你,都能传到父皇耳中去,那我这么多年在东宫也是白住了。”赵晢抱着她,回到书案前坐着。
“我点个蜡。”李璨从抽屉中摸出火折子,起身去点蜡烛:“方才,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发呆吗?”
“嗯。”赵晢靠在椅背上,望着屋顶。
李璨从未见过他如此颓然的模样:“好了,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她走过去,坐在他腿上,两手捧着他的脸揉搓:“和我说会儿话,不管发生什么,我陪着你的。”
“窈窈,我不明白父皇的心思。”赵晢阖了阖眸子:“这么多年,我日日在他跟前,却从未懂过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从小立我为太子,却又一直偏袒岐王、荆王,说是宠爱母妃,却又能狠心一直将她囚在宫中,还那样对待她。
窈窈,你说,他到底是爱我和母妃,还是恨我和母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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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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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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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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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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